當年他初次見到小牧白時,就對他心生不喜,但看在師兄的情面上,還是收之為徒。
原也是想悉心教導,省得日后出去,丟了他的臉面。
誰曾想,這個孩子不服管教,頑劣不堪,小小年紀就口出狂言,說是喜歡師尊,等將來長大了,要娶了師尊,之類云云。
玉霄宗門規森嚴,豈能容許小小弟子如此猖狂?
那時,奚華正值年輕氣盛,遠沒有現在這般情緒收放自如。自然要對其嚴加管教。
光是責打徒弟的鞭子,都生生打斷了三根,七歲的孩子要換牙了,小牧白幾乎每一顆牙齒,都是打嘴板的時候,被打下來的。
可毫無用處。反而越打,那孩子越犟,后來竟還當著奚華的面,嘴里滿是鮮血,還狠狠叫囂:
“好你個奚華!你居然讓別人這麼打我!!我爹都沒打過我!!”
“我記住你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奚華,我討厭你!”
“奚華,你給我等著!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操|死你!”
諸如此類的污言穢語,竟出至于一個七歲孩子的嘴里。
連自己師尊的道號,都敢直呼。
因此,奚華就在他身上下了咒語,只要牧白喊出“奚華”二字,就會不受控制地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但剛剛牧白連續挨了三個巴掌,都沒有想起來這段往事,可見,他確實是失憶了。
后來,奚華將小牧白帶進了密室,獨處了一天一夜之后,小牧白就被嚇傻了,癡癡呆呆,誰也不認識,不吃不喝,宛如行尸走肉。
直到他父親聽聞消息,遠道而來探望他,他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又哭又鬧,滿地打滾,丑態百出,死活不愿意再待在玉霄宗了。
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師門,逃離了師尊。
至今已過去了十年,在這十年中,師徒二人未曾再見一面。
想起這些往事,奚華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是這麼告訴牧白的。
“沒什麼,當年你年幼,玉霄宗門規森嚴,你不習慣,也算是你我師徒沒有緣分罷。”
牧白聽罷,趕緊道:“有緣分,有緣分!十年之后再相逢,這不就是天大的緣分嗎?”
他暗暗掐了掐大腿,使勁擠出幾滴貓淚,“師尊,師尊……”
第4章 師尊果然不同凡響
奚華置若罔聞。
牧白更加動情地喚他:“師尊,師尊。”
奚華置之不理,甚至還緩緩合上了雙眸,繼續盤腿打坐。
牧白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按理說,十年未見的師徒,才一見面就算不是抱頭痛哭,最起碼也不會冷臉待他。
那麼,真相就只有一個。
師徒之間必定有什麼隔閡!
可既然都是隔閡了,而且都過去十年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
重提也毫無意義,搞不好還會令師尊更討厭他。
于是乎,牧白決定換一種方式。
他更加用力地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再一抬眸時,已經是雙目通紅,淚流滿面了。
才一開口,就是楚楚可憐的顫音:
“師尊,雖然我現在失憶了,記不起前塵往事,但我的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
奚華依舊充耳不聞。
“那個聲音一直跟我說,小白,不要怕,勇敢一些,我會保護你的,小白!”牧白動情地傾訴,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起先,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指引我,鼓勵我,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明白過來!”
“是師尊!”他猛然提了個音,更加悲慟地大聲道,“是師尊!冥冥之中,是師尊在指引著我!”
“倘若不是因為師尊,我可能早就……早就死在了滅門慘禍之中!”
牧白更湊近一些,微微斜過臉,好讓師尊看清楚他臉上晶瑩剔透的淚珠,而后,還用可憐的狗狗眼,動情地凝視著面前白衣勝雪的清冷師尊。
奚華濃黑的長睫輕輕一顫,暗道,這孩子在鬼扯什麼?
十年之前,他的脾氣不好,尤其對待滿口污言穢語的孽徒,更是沒有半點喜歡。
也從未喊過他小白!
一次都沒有。
不久之前的那聲“小白”,是牧白拜他為師以來,他喊的第一聲。
奚華緩緩睜開眼睛,入目就是一張被淚水和灰塵,弄得臟兮兮的小臉,少年哭得淚眼婆娑,眼眶通紅,見他終于睜眼看他了。
還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撲跪在地。
然后,在奚華震驚且嫌惡的眼神中,這個臟兮兮的少年,居然伸開雙臂,直接摟住了他的腰!
奚華: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漆黑的瞳孔中閃爍著冷冽的寒光,他想殺人,現在就想。
袖中的命劍興奮地嗡嗡作響,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吻上少年玉似的頸子,吸食著滾|燙粘稠的鮮血。
右手微微一動,劍鞘就滑落至了他的掌心。修長的玉指,輕輕扣住劍鞘,卡擦一聲,鋒芒畢露。
無須大費周章,他只需要隨意出劍,便可要人性命。輕輕一揮,這個臟孩子的腦袋,就會瞬間和身體分家。
然后好像一個臟兮兮的小皮球,哦不,準確來說是一個開了瓤的西瓜,骨碌碌,骨碌碌地順著冰冷的地面滾。
沾滿灰塵,鮮血將在地面留下清晰的滑痕。
少年將死不瞑目,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隨時都可能掉出來,瞳孔漸漸渙散,眼底的光芒就好像是落日時余暉將盡,一點點地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