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臺半新不舊的飛行器前停下來,軍官向展市長行了個軍禮,飛行器的門朝兩邊打開,展市長看向喬抒白:“抒白,你從這里坐進去。”
喬抒白爬上去,坐在不太舒適的椅子上,展市長從另一邊進來,教喬抒白扣好安全帶,他們便出發了。
飛行器前方的玻璃變成透明,他們沿著跑道,飛向平地的盡頭,飛行器升空,從一個碩大的黑色洞穴中向外飛去,大約五分鐘后,他們離開了洞穴,眼前豁然開朗。
喬抒白還未適應光明,閉了幾秒再睜眼,先是看見了一片焦黃,而后才發現,世界被漫無邊際的,泥漿一般的洶涌的黃色海潮充滿了,烏黑的天空中充滿了閃電,詭譎地明暗交雜著。
飛行器在半透明的通道里向前,喬抒白怔了許久,回過頭,看見后方已有一些距離的,成千上萬鋼柱支撐起的,已被沖擊得污穢不堪的金屬城市。
對耶茨市民來說碩大的天幕,從外面看只是一層拱形泛黃的白頂,放著許多灰撲撲的光能面板。
原來耶茨城真的不是紀錄片中,綠洲星球里的天堂,只是海洋中搖搖欲墜的孤島。
“我們來這里的時候,發現這顆星球和計劃書上所寫的完全不同,沒有陸地,溫度極高,只有幾個還算淺的海域,只能挑選了最淺的這一個,建起了耶茨。”
喬抒白失神之中,聽見展市長的聲音:“我們一抵達就和地球失去了聯系。派回地球的幾艘躍遷飛船,都沒傳來過回音。我不常待在城里,不是回地球,是耶茨外部需要維修的地方太多了,你看到的這座城市,我們已經建造了很多年,比市民想象得久得多,但仍然到處都是破損。
”
喬抒白未能完全消化所有信息,張大眼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被耶茨所有的新聞引導,堅信著他與地球有密切的連接的人。
“當然,勇士賽的獎賞也是假的,”展市長微微閉起眼睛,告訴他,“為了轉移何褚、陳霖激起的反市長游行的矛盾,我們才舉辦了這場活動。挺有效的。”
在展鴻無可奈何的誠懇的話語間,喬抒白感到空虛,似乎生活與堅持都失去了本身的意義,因為多年來從未放棄追尋的重返地球的理想,竟也在這里覆滅了,他回不去家,也找不到媽媽了。
飛船駛入一座透明樹脂封閉的平臺,停在平臺上,展市長看向喬抒白,又問:“你為什麼想回地球?”
“想找我媽媽。”喬抒白說了,又有些后悔,覺得展露了弱點,閉起了嘴。
展市長沒多問什麼,只是又對喬抒白布道,像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感化他,喬抒白聽了一會兒,腦中一片茫然,問展市長:“我們能回去了嗎?”
展市長啟動了飛行器,他們重新經由這片在喬抒白看來絕望、丑惡的黃色汪洋,進入了黑色的洞窟之中。
回到展市長的辦公室,喬抒白沒有坐下,他的失落和震驚沒有完全平復,恍惚地站在辦公桌前。
展市長去隔壁和市政廳開了一個視頻會議,回來見他仍站著,問他:“抒白,你還好嗎?”
喬抒白搖了搖頭,抬眼看著展市長,問他:“既然我不能回地球,那您能安排我今晚去參加展慎之在摩區廣場的就職儀式嗎?”
這也算是要求,展市長微微愣了愣,同意了。
在傍晚的雨中,展市長的轎車一路通暢地駛入了摩區廣場,工作人員在廣場角落為喬抒白預留了一個位置。
那位置很高,可以俯瞰整片廣場。
展市長安排了兩名保鏢型勞工體,站在喬抒白左右,其中一人為他撐起了一柄巨大的黑色膠傘,將朦朧的雨水擋在喬抒白的世界之外。
他仍然感到孤獨,面前烏泱泱的人群擠著嚷著,有人舉著旗,急切地喊著展慎之的名字。
七點鐘時,臺上亮起來,演講臺支起透明的防護盾,喬抒白看見展慎之并沒有穿正式的西裝,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在冷風里走上臺,很親民的樣子。
兩個多月來,喬抒白第一次見到了不是在鏡頭里的展慎之,在現場見證他的成功,見證自己的失敗。
展慎之的演講是如此振奮人心,喬抒白也激動地鼓起了掌,他把手拍得生疼,和臺下歡呼的摩區人一樣,一直也不停,祝賀展慎之邁出遠大前程的第一步,祝他在摩墨斯區大展宏圖,哀悼自己的夢想又破裂一個,哀悼自己曲折的人生,最后又哀悼展慎之,倒了大霉被他纏上,被他這樣一個人。沒有親人,無所事事,缺乏道德,又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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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結束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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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流亡之年
第一章 神的跡象
喬抒白認為新教民真正的主在他的二十歲開始庇護著他,神跡在他的身上顯現了。
關于這個想法,今年春天以來,他對金金和安德烈提起了幾次。
(金金從藝術學校畢業后,來喬抒白和安德烈這兒住了幾天,認為喬抒白受安德烈影響,飲食起居過于不健康,便決定先為喬抒白工作,替他安排日常事務,陪著他們生活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