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沒電了,展哥,對不起,你打了好幾個嗎?”喬抒白低聲道歉,剛想走到窗邊打電話,衣服被安德烈扯了一下:“幫我去買酸奶。回報。”
展慎之當然也聽見了,靜了靜,才對喬抒白說:“三個。”
“對不起啊,”喬抒白把衣角從安德烈手里扯出來,對他比了個可以的手勢,走遠了些,“我睡著了。”
“下午睡覺?”展慎之好像沒信,語氣也不大好。
從手機里聽展慎之的聲音,總比真實聽見更冷淡,喬抒白今天實在累了,無法再絞盡腦汁討好他,便只是“嗯”了一聲。
展慎之沉默了幾秒鐘,喬抒白覺得他可能是被自己的敷衍冒犯到了,只是因為還有些禮貌,才沒掛電話。畢竟他們現在也不是什麼正在相愛的關系。
喬抒白突然想起下午車禍前,自己看見的新聞,心中的芥蒂往腦袋里漫,很難控制自己故意地問:“那你在干什麼呢,展哥?在外面吃燭光晚餐嗎?”
“在局里加班。”展慎之冷冷地說。
“好吧。”那麼至少展慎之和大小姐的晚餐不在今晚。
喬抒白這麼隨意地想著,忽然聽見展慎之對自己說:“我后天休息。”
喬抒白愣了愣:“嗯?”
展慎之不說話,喬抒白反應過來,也說:“何總也給我放了幾天假。”
展慎之靜了靜,聲音輕了些,好像是不太在意地對喬抒白提出:“你想的話,明晚可以過來。”
“喔,好啊,”喬抒白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或許是太復雜了,也可能是一片空白,“那我來找你。”
“何褚給你放幾天假?”展慎之又忽然問。
“好幾天。”喬抒白不想被他了解太多,含糊地說。
“要是放假,你可以住在我家里。”
展慎之的聲音更低了,聽起來不情不愿的。
喬抒白覺得他一定只是客氣,看了一眼時間,輕聲推拒:“太打擾你了吧,你九點都在加班。”
“不打擾,”可能是錯覺,展慎之好端端變得有些煩躁,頓了頓,突然替喬抒白做了決定,“你把行李帶來吧,我明天就不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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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寶寶
第十章 無盡夜
噩夢像場高燒,接連不斷地折磨喬抒白一整夜。
喬抒白夢到自己躺在新教民區的一間教堂里,陳霖穿著鑲著金邊的白色教袍,對教民布道。教堂里的新教民們,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成群結隊地穿著帶釘子的鞋,從喬抒白身上踩過。很快,喬抒白的身體變得血肉模糊,每當他瀕死,陳霖便為他注入珍貴的康復劑,使他的身體復原,以接受新的踩踏。
被夢魘壓住,無法動彈,終于睜眼時,睡袍已被虛汗潤透,從毛孔里滲出的汗液很滑,在黑暗中摸上去,仿佛透明的血液。
喬抒白抱著雙臂,無法自控地顫抖著,坐起來開燈,低下頭檢查自己的皮膚。
潔白,細膩,年輕而富有彈性。
他一遍又一遍地確認,找不到一絲受過傷的痕跡,然而他的腰、腿和骨頭都產生了一種記憶式、幻覺式的疼痛,好像關節依然腫脹著,皮膚的拖曳傷已經發炎了,而汗則是滲出來的發臭的組織液。
喬抒白用力撫摸自己的腿,胃部開始痙攣,喉嚨緊縮,他覺得自己要吐了,跳下床,跑到浴室里抱著馬桶,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在冰涼的瓷磚地上坐了許久,最終,喬抒白決定用低溫鎮定自己,放了一浴缸冷水把自己沉進去。
被冰冷得仿佛已經死亡的母體的羊水浸沒,四周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喬抒白覺得寒冷,又很寂寞與空虛,打開了浴室里的電視,想轉移些注意力,卻看到了摩區二臺在重播前哨賽的精彩畫面集錦。
集錦中自然少不了展慎之,喬抒白看得更冷,把電視關了,拿出手機。
因為換手機換得急,原本手機里的資料并沒有導過來,喬抒白從前和展警官的消息框也變成了空的。
喬抒白將半張臉泡在水里,手把手機舉離水面,看了一會兒對話框,給展警官的舊號碼發:【展哥。】
【你在干什麼?】
給無人使用的號碼發消息,自然是得不到回應。幸好喬抒白本來就不是為了被回應,畢竟可以回應他的人早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說好會回來找他,卻消失了。那是一個不守信用的、道德敗壞的人。一個討厭的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像泄憤一般,喬抒白不斷地打著字,因為動作太大,把水濺到屏幕上:【為什麼不回我消息呢?】
【我什麼時候才能不用挨打呢?】
【我好想你。】
發了一大堆垃圾信息,喬抒白身上的幻痛消失了,終于回過了神,意識到自己又在做這種毫無必要的蠢事。
他把手機反扣在浴缸的邊緣,深深地呼吸著,在眼睛變得酸痛之前往后仰去,閉起眼,把整個張臉都沒入水里。
泡了冷水澡,睡得也少,但可能是康復劑打多了,喬抒白起床時,精神和臉色都很好。
他上午聯系了勞森,讓勞森替他搜尋了勞工體三廠的信息。
勞工體第三制造工廠,是全耶茨技術含量最高的勞工體定制處,由廖遠山管理,表面上制造的是普通的工廠型勞工體,但事實上,只需要基因數據和足夠多的錢,勞工三廠便可以定制出任何客戶想要的服務型勞工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