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在我們這里上班,”喬抒白有些無奈地說,“如果她再聯系我,我就聯系您,這樣可以嗎?”
對方答應了,說自己叫安德烈。
他似乎一廂情愿地認為梅蜜的確在星星俱樂部跳舞,叮囑喬抒白,一定要讓梅蜜親自聯系他。
喬抒白把他的電話存下來,給展慎之也發了一份,俱樂部就到了。
喬抒白是從后門進去的,慘白而失真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白襯衫不怎麼平整,身材瘦削。
刷卡打開門,細瘦的手臂費勁地一拉,喬抒白就像一縷煙似的滑進了黑色厚重的門里。
展慎之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他甚至沒有立刻設置無人出租車的下一站,馬上打開了監視器,腦袋里其實是喬抒白昨晚醉酒般可憐地喝著水的模樣。
喬抒白緩緩地往里走,給金金打了個電話,說:“我回來了,在一樓。”
走到樓梯邊,金金就出現了。
金金的表情很古怪,像很同情喬抒白,張開雙臂抱住他,監控成了一片黑色。
無人出租車的提示聲響了:“乘客,請您設置下一站目的地,或在確認支付金額后下車。”
展慎之才抬頭,快速地選了宿舍樓的位置,聽到金金悶悶的聲音。
她問:“白白,你痛嗎?”
“……還好。”喬抒白說。
“你要不先不要去后臺了吧,”金金小聲說,“路淳在化妝間待了一個上午了,一直說些難聽的話。我們也沒人敢跟他唱反調。”
喬抒白慢慢呼吸著,過了一會兒,從她懷里掙脫了,說:“沒事啊。總要去的。”
展慎之變得有些不舒服,因為他意識到了他昨天選喬抒白之后,讓喬抒白不高興的原因。
現實好像確實并沒有他想象得那麼簡單。
喬抒白走進化妝間的時候,所有人都靜下來,轉頭看著他。
他像沒事人一樣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路淳還在,走過來,對他說了些污言穢語,開刻薄的玩笑。喬抒白一句話也不說,展慎之看不到他的表情。
到了警員宿舍之后,展慎之心不在焉地重新將龐正奇的文檔看了一遍,他父親的助理突然聯系他,要求他回上都會區參加耶茨的夏季記者協會晚宴。
展慎之剛想說不,助理便搬出一堆說辭,例如是為了勇士前哨賽造勢,以及市長很久沒見他了等等。
展慎之便還是答應了,他拒絕乘坐市政專列,自行搭普通輕軌返回上都會區。
行程中,他戴上了可視隱形眼鏡和耳機,好讓監視器的畫面一直半透明地展示在他的右眼前方。
喬抒白沉默地和金金去吃了飯。
監視器仍是普通收音,不過展慎之可以看到有不少人在食堂對喬抒白指指點點。
下樓的時候,喬抒白和幾個男侍應擦身而過,他們用肩膀去撞喬抒白,喬抒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并不起沖突,等他們笑夠了才離開。
喬抒白比他的外表看起來堅強很多,幾乎像沒有被影響,不過他沒照到幾次鏡子,展慎之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舞蹈女郎們都對他很好,只是似乎比以往沉默了些。
晚上六點,展慎之終于見到了忙得不見影蹤的展市長。
展市長精神奕奕,搭著他的肩,問了他幾句在摩區的情況,便把他帶到了陳設華麗的晚宴大廳。
上都會區與摩區不同的一點是,這里都是名流政要,大多數人未涉足過摩區臟亂的角落,生活在鈔票裹成的肥皂泡里,談論和決定耶茨美好的從前、現在和未來。
記者協會晚宴開始的時候,恰好星星俱樂部的馬戲舞會也開始了。
喬抒白在后臺鉚足了勁指揮女孩兒們,聲音都啞了,好像想要證明什麼似的。而展慎之心不在焉聽了父親和協會會長的致辭,站在父親身后,與不同的人說幾句客套話,微笑著碰碰杯。
參加記者晚宴的各位都有宵禁通行證,到了九點鐘,人都還未散。
展慎之找到機會,從社交辭令中逃逸出來,走到市政廳三樓的圖書室,闔上門,開了一盞小地燈,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
喬抒白也終于結束了馬戲舞會,他等女孩兒們都離開,才緩緩地往電梯口走。剛按了上行,忽然有個聲音說:“抒白。”
喬抒白猛地轉回身去,展慎之也坐了起來,他看到喬抒白的監視器拍到一個人的胸口,那人穿著西裝,因為貼喬抒白太近,展慎之看不到他的臉。
“你昨晚感覺還好嗎?”
展慎之辨認出來,這是勞森的聲音。
喬抒白沒說話,抬手想把勞森推開一些。
“別誤會,”勞森往后退了一點,笑了笑,“我是想說,你要是嘗到了甜頭,下次可以找我。”
電梯叮的一聲,勞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喬抒白往旁邊讓了讓,說:“您先上去吧,我想起來,我好像還有東西放在后臺,忘記拿了。”
勞森說“好吧”,伸手過來,好像摸了一下喬抒白的臉,讓喬抒白后退了一大步。
但喬抒白還是什麼都沒說。
等電梯門關了,他才往走廊的另一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