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光很亮,喬抒白恍惚地盯著地上的血想,消音槍的聲音。
所有動靜都消失了,一只濕漉漉、黏糊糊的手重重拍在喬抒白的肩膀。
“幫我叫醫生。”曾茂喘著氣,半個人都壓在喬抒白身上,喬抒白的白襯衫沾到了血,轉過頭看他。
曾茂費勁地把手機抵到喬抒白胸口,叫他拿著:“打給陸醫生。”
“好的,曾哥。”喬抒白聽話地接過來,幫他打給陸醫生,簡單講了現場的情況,陸醫生說他很快就會趕到。
掛下電話,喬抒白抬起頭,見曾茂盯著他看,立刻殷勤地問:“曾哥,你哪里痛?要不要我幫你壓一壓傷口?”
曾茂沒回答,卻對喬抒白說:“叫喬抒白是吧?”
“是的。”喬抒白恭恭敬敬地說。
“我記住了。”
屋里充滿了污穢和血腥味,沒一個地方是干凈的,但喬抒白心情很好,幾乎雀躍,那天在宿舍門口,被路淳一巴掌扇走的風發意氣,又像怎麼都趕不走的賊似的,躥回他的身體。
他用紙巾幫曾茂擦了擦額角的傷口,輕聲細語地對曾茂噓寒問暖。
第八章 新客戶
二十分鐘后,電話中的陸醫生就出現在了俱樂部副主管辦公室門口。
他和曾茂差不多高,穿著便服,體型健壯,比起醫生,更像個打手,身后還跟著五個人,不知是怎麼避開的宵禁檢查治安官,來到俱樂部的。
幾人中,唯一的女孩兒大概是護士,她從醫療箱里拿出監測儀,裝置在曾茂身上,和陸醫生一起檢查曾茂的身體情況,其余四個男人手持各類清潔工具,一聲不吭地處理起現場的尸體和血跡。
喬抒白大腦被興奮、疲憊、恐懼過度占用了,他盯著幾人合力把尸體塞進機箱,按下處理按鈕,機箱里發出詭異的怪聲,除了后腦勺發麻,雙腿一軟,癱坐在被擦拭過的椅子上外,做不出其他反應。
沒過多久,喬抒白從恍惚中脫離,發現四周已經充滿消毒液和香氛的氣味。
不久前直沖頭頂的血腥氣,仿佛是他在深夜噩夢中的幻覺。
“喬抒白。”曾茂半躺在擔架上叫他,聲音稍顯虛弱。
喬抒白抬起頭,看見曾茂相比以前,沒那麼兇狠的眼神,反射性地沖他咧開嘴角:“曾哥?”
“去五樓洗個澡吧,睡一覺,”曾茂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感應卡,遞過來,“電梯左轉,VIP03房,別走錯了。”
喬抒白接了卡,低頭稀里糊涂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把曾茂送到電梯口,看他們下了樓,才又按了左邊的上行,走進電梯。
俱樂部的電梯裝飾得金光閃耀,點綴著馬戲團主題的紫色,右上角有一塊屏幕,播放著馬戲舞會的宣傳片。
影片里還有一閃而過的羅茲指揮跳舞女郎的臉。
喬抒白平靜下來,電梯門打開,面前是他從未涉足的五樓。
五樓的走廊和其他樓層又有些不同,鋪著黑色的地毯,墻壁和門框線條變得簡潔,多了些科技感。
喬抒白踏出電梯,一個性感的女孩兒突然從左邊走出來,甜蜜地沖他道:“歡迎您!請問您要去哪個房間?”
喬抒白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才發現她竟然是一個服務型勞工體。
在耶茨乃至地球,服務型勞工體的制造都已為倫理法案所被禁止,這是喬抒白首次遇見這一種類,不禁多看了幾眼。
他沒有讓她帶路,自己左右看了看,找到了VIP03室,刷卡走了進去。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這是專屬于曾茂的臥室套房。
這套房很寬敞,燈光為幽暗的藍紫色系,進門便放著一組柔軟的白色大沙發,再往里走,墻面是一整塊屏幕,模擬播放海底世界,熱帶魚群在珊瑚從中游過。
房里寂靜無聲,喬抒白看了一會兒,走進浴室。
曾茂的浴室也很大,可能是他在私人影廳那間小房間的三倍,有一個白色的大浴缸,里頭還有汗蒸房。
他先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
白襯衫上有點點血跡,肩膀上的血章印都干了,他的頭發剛才稍稍汗濕,有幾縷黏在額頭上,下巴上不知何時也濺到了血,眼里有血絲,像被重重驚嚇過一般,但嘴是紅潤的。
他解開了襯衫扣子,看見蒼白得讓他自己都厭惡的身體,想起在他待過的寄養家庭、福利社區、孤兒學校里,因為矮小、瘦弱和天真,他遭受過的嘲諷和欺凌。
“喬抒白,你再給我們說說有錢人喝的紅酒有哪幾種?”
“來,跪著爬十圈,哥幾個就放過你。”
“在地上爬的那不是狗嗎,你怎麼不叫?”
還有幾周前,“不會教教幾個小姐跳舞,就覺得自己是什麼人物了吧?讓你滾,你就乖乖給我滾出去。”
他這次會不會成功呢,會又從虛無里跌落,摔回爛泥里嗎?
喬抒白俯身,把襯衫放在洗手臺下的臟衣簍的時候,突然聯想到,或許展慎之的賽前培訓結束后,會看到這段錄像。
所以他及時控制住了,沒有對鏡子里的自己露出鼓勵的微笑。
次日的生活并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下午和晚上兩場馬戲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