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慎之覺得疑點頗多,不過并未多言,待值班的同僚趕到,便和周誠一起離開了。
何褚帶著曾茂送他們出去,滿臉抱歉,悄聲約他過幾天再來挑。
展慎之回到房間,先進浴室沖了個澡。
淋浴間狹窄得他幾乎轉不開身,噴頭水花也小,他不喜歡俱樂部那種脂粉味,便洗得久了些,也將今晚發生的事捋了一遍。
六點,他和周誠抵達俱樂部。
六點二十,他去廁所,看了一眼監視器畫面,他的線人不在后臺,似乎在室外。他們說了幾句話
七點,舞會開始。
八點四十,發現羅茲的尸體。
展慎之心中積起不多不少的懷疑,他將頭發擦得半干,走出浴室,打開監視器的歷史記錄,調到了六點二十分。
畫面上是摩區室外的景象,好像在高處,展慎之懷疑他站在俱樂部外的逃生梯上。天陰沉沉的。
“歡迎光臨?”線人聲音清脆,看不到臉,聽上去有些拙稚,仿佛很天真、很勇敢似的。
監視器也記錄了展慎之說:“……要是見了我,別表現出認識。”
線人忙答:“好的好的。”
又過了一分鐘,線人像是冷了,把領口攏了攏。
記錄的畫面便只剩下一片灰色。
展慎之調快了速度,發現不知何故,線人把領口的扣子扣了起來,展慎之調大音量,但由于當時監視器采取的是普通收音,也未收獲有用的信息。
直到二十多分鐘后,扣子才被解開,此時,線人已回到了后臺。
展慎之又將回放重新看了一遍,想了片刻,打開監視器的實時畫面。
線人站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好似還在俱樂部里,他的面前是曾茂。
兩人隔著兩三米,曾茂冷聲問他:“找我干什麼?”
線人把音色擠得很甜,“曾哥,我今天表現得還可以嗎?”
“還行吧,”曾茂不冷不熱地說,“怎麼,羅茲還沒涼透呢,就來搶活干了?”
“沒有呀……”
展慎之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到他亂七八糟的可憐央求:“曾哥,我是想,馬戲舞會不能停,現在又一下找不到能接替導演的人……而且我自己是很喜歡指揮舞蹈,我在孤兒學校就是話劇團的呢……”
“行了行了,”曾茂聽得不耐煩了,擺手,“你先指揮著吧,明天我和路淳說一聲,你是路淳手下的吧?”
線人感恩戴德,不住地謝著,最后被曾茂趕走了。
他沿著走廊,下了樓,推開俱樂部的后門,沿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往前走。
走到小巷中間時,展慎之叫住了他:“喬抒白。”
監視器畫面停在當場,喬抒白小聲地說:“展哥?我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有事問你。傍晚六點二十分到四十分,你把衣領扣上了,你在干什麼?”
喬抒白沒有馬上回答,畫面動來動去,大概是他怕被發現,在四下張望,確定沒有人后,才說:“展哥,你等等啊,我先去找個安全的地方。”
聽他的語氣,并沒有緊張和心虛。
他熟練地東摸西拐,走進一家私人影廳,要了一間房。
進房后,他鎖上大門,選了一部電影,開始播放,才對展慎之說:“展哥,我扣衣領是因為冷呀,今天外面才十三度。但是我后來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我本來也想找你說的,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找你。我差點嚇死了!”
他聽上去確實是在后怕,聲音又細又弱。
展慎之立刻問:“怎麼了?”
“你知道羅茲,就是死掉的舞臺導演,”喬抒白打了個寒顫,“我看到他掉下去了。
“晚上開舞前,他先來點了兩個女郎,要她們明晚去地下會所陪客人。其中一個女郎明晚要陪姥姥去看病,想請假。羅茲把她罵了一頓就走了,過了一會兒,她偷偷坐電梯,上了七樓。
“羅茲一直色瞇瞇的,老是占女郎便宜,我在里面待得悶,心里擔心她,我就走消防梯,走到七樓去。
“當時你叫我,我跟你說話,風一吹,我好冷,就把領子扣上了,然后我趴在門上聽,偷偷開門,看見羅茲和女郎在里面扭打。我還沒來得及進去,羅茲就自己摔下去了。”
他說得信誓旦旦,但展慎之并沒有全信,緊追著問:“現場的椅子呢?誰搬的?”
“……展哥,我不想說,”喬抒白可憐巴巴地說,但強調,“他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
投影上的電影播放了幾分鐘,一男一女便開始接吻。展慎之沒說話,喬抒白應該也沒注意電影,主動開口問:“展哥,我聽其他人說,后來來的警官也覺得是意外呢。”
“你什麼意思?”
“你會說嗎?可是我親眼看到是意外的。”喬抒白小心翼翼地說,好像擔心得不得了,怕展慎之不肯罷休,非要追究,查到女郎身上。
想了片刻,展慎之說:“這次不說了。下次碰到這種事,先告訴我。”
“我不知道怎麼找你。”
展慎之給了他自己不可追蹤的臨時號碼,喬抒白記下后,突然說:“展哥,我混進地下會所了哦。”他聽上去有些得意和傻氣:“我做跳舞領班了。”
“我知道了。”展慎之說完,今天和線人的溝通就應該結束了,但他并沒有馬上關閉監視器的畫面。
喬抒白告訴展慎之,私人影院播一部電影要二十塊,是他一個半小時的工資,街上有宵禁令,所以他準備把這部電影看完,再在這里洗個澡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