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離轉頭看向顧闕,他立在萬丈雷霆的中央。他的雷劫還未落盡,而他則生生受著愈發猛烈的雷霆與顧浮秋斗到了此刻。
這完全是因為尋回陳久的信念一直在他心中支撐。
他一身黑衣匿在蒼茫雷霆之中,眉目間像是積了冷雪。
見甘離轉頭望向自己,顧闕這才得以瞧清楚甘離此時的神態,在肆虐的霜雷之中,操縱雷霆的人卻形銷骨立到了一種令人心驚的地步。
甘離望著顧闕,又像是根本沒有望著他,只是看著他所身處的一片虛空,透著那片虛空望向自己心中之人。
顧闕的規勸讓甘離猶豫了片刻,而正是這片刻,趁著甘離注意力的移離,顧浮秋抓住了機會拼盡全力以再度燃燒壽元的代價掙脫了甘離符咒的束縛。
也正是這一刻,似乎是早已規劃好似的。
周遭圍觀的人群中倏忽躥出了一道人影,那道人影連續的跳躍,只在眨眼之間便瞬移到了顧浮秋的身旁。
“石空!”人群中有注意到的人忽的喊了一聲。
眾人這才發覺,剛剛瞬移出去的石空這時竟去而又返。
霎時間,甘離回過神來,通天徹地的雷霆與石空的身影一道浮現。
雷霆掀起的颶風劃過圍觀之人的衣角,有人不住愕然后退,也有人一邊懼怕一邊驚嘆連連。
雷霆阻止了石空的動作,阻止了一瞬,但也僅僅只是那一瞬。
一瞬之后,石空的喉間猛然噴出大片鮮血,雷電之刃幾乎劃斷了石空的喉頸。可與此同時,石空伸出的手也搭上了顧浮秋的肩膀。
下一刻,在萬頃雷霆之中,他們二人的身影驟然隱去。
片刻之后,風停雷消。
原地只余一片空空如也。
第183章 道
隨著石空與顧浮秋的離去,工廠之內原先還在圍觀戰斗的人群倏忽之間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無數雙眼睛都把目光投向了,空地中央的那個歷劫之人,也是操縱雷電之人。
甚至不乏有人都做出了承受其怒火的防范與準備。
天子一怒尚且浮尸百萬,更何況仙人一怒。
但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甘離并沒有發怒的打算。
他只是靜靜的走到石空與顧浮秋離去之地,俯身摸了摸地面之上二人遺留下的鮮血。他的指尖捻起那些鮮血,端詳了片刻。緊接著他揮手將那些鮮血搜集了起來,放入了方寸戒中。
之后在萬眾矚目之下,甘離竟尋了一處空地盤腿坐了下來。似乎是打算在此地渡過他的雷劫。
在外人看來,甘離似乎冷靜的太過詭異了。
但要是細細去想,此時此刻渡過雷劫確實是最要緊之事,想要復仇尋人也只有待到自身足夠強大之后,才能辦得到。
甘離的選擇并沒有錯,只是他太過安靜了,像是摒棄了一切七情六欲,只留下了一副按照理智去行事的軀殼。
但這無疑是最有效率的行事方法,在摒棄一切情緒的軀殼下,誰無法看清這樣的軀殼下包藏著怎樣一顆心。
痛苦、憤怒與悲傷,在甘離想要達到的目的面前都是不足一談的東西,他短暫的封鎖了自己的內心,任憑絕對的理智去接管自己的軀體。
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甘離才能靜心去渡過這個雷劫。
他不能讓自己有任何走火入魔的風險,因為他要渡過眼前的雷劫,去尋回他的阿久。除此之外任何一切都不值一提,也不值得挑動他任何一絲的情緒。
甘離閉目盤坐于地,雖然“盤古”的首領已離去,但工場內仍有還在戰斗的半妖,他們因為異事處在場外的重重包圍,并未能逃離。但在顧浮秋走后他們仍留在工廠之內,機關算盡的顧浮秋并未給他們留下什麼逃脫的計劃,好似他們只是一群被拋棄的棋子。
一盤棋局下盡之后,廢棄的棋子。
空氣中廝殺聲與雷鳴聲一起涌動,但在龐大的廢棄工廠之內,在那些數層樓高的老舊機器面前,即使是天師與半妖的廝殺也顯得微若螻蟻。但就是這些微如螻蟻的人類,也在掙扎著努力過活。
無論人還是妖亦或者半妖,似乎每一個生命都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也似乎每一個生命都對這世界無能為力。
浪潮涌來,有的浮萍隨波逐流,有的浮萍逆流而上,但都改變不了江河奔涌周而復始。
渡劫的天雷仍在落,而且一次更比一次兇猛磅礴。
甘離仍舊平靜的盤坐于地,那些雷霆打進他的肩頭打入他的脊梁。血肉與骨骼不停被摧毀并重塑的聲響傳入人的耳中,但這時甘離卻感覺他似乎并不是用耳在聽,而是用心在聽。
他用心聽到了很多事,他聽到了九天之上雷云的涌動,他聽到了近處人群的廝殺,他甚至聽到數公里外一滴落入草尖摔碎的雨。
四周的靈氣如海潮般向他涌來,他每一次的吐納與修煉便是一場潮汐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