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安握著李關山的手,李關山握著顧平安的手,他們彼此看著對方,并不說話,但歡喜的氣息卻盈滿了整個洞穴。
這是顧平安前二十年來做的最出格的事了。
但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他不后悔。
愛上李關山讓他很快樂,也讓他很舒服。
他前二十年來從來沒這樣快樂過。
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這又有什麼值得后悔的呢?
顧平安抱住了李關山,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洞外的山林,雨過天晴。
似乎一切都有一個明亮的未來。
從山洞中回來之后,可能是受了寒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顧平安半夜里起了燒。
不過溫度不高,顧平安大小也算是個大夫了。
自己起床吃了點藥,然后就消停下去了。
家中無人發現他的異常。
其實自從留學歸家,顧父似乎自覺虧待顧平安,也或許覺得他已長大成人了,往日里不知不覺的便放下了對他的管控。
顧平安平日里做什麼生意、進什麼貨、與什麼人交朋友,家里人都少有過問的。
因為都知道顧平安素來懂事性子良善,再怎麼出格也放縱不到哪里去。
于是寬下心的顧父除了打理打理家中生意,平日里也就是追著自己那混賬的三兒子顧闕教導。
家中無人發現顧平安的事,顧平安也樂得輕松。
平日里除了處理醫館的事,便就是閑時去聽聽李關山唱戲,與他一道踏青。
有時回來晚了便宿在外面,家人們也只當是他醫館有事睡在醫館了。
卻不知道,入了夜那城南唱戲的武生正把他家兒子按在醫館的門板上親得喘不過氣來。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顧平安甚至加入了那名客人的政黨,那個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刮熄了的小組織。
南京那邊也傳來了要打仗的消息,藥材的生意變得緊俏了起來,顧平安知道這是真的要打起來了。于是他開始加快囤積藥物以備不時之需。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顧平安甚至覺得他和李關山能一直這樣過下去了。
當對神仙眷侶,或者野鴛鴦。
反正誰都不成婚,就這樣過下去。再拖一些時日,自己就和家里說自己有隱疾,經過這幾年經營,混嶺城里大大小小的醫館乃至醫院都有他顧平安的朋友,他要是想要撒這個謊還不是手到擒來。
反正家里的兄弟姐妹里也不缺他這一個傳宗接代。
他一輩子不娶倒也沒什麼。
再磨個十年半載,自己手里有打下來的基業了腰桿子也硬了,遲早能磨的父母同意他和李關山的事。
顧平安像是一個結網的蛛,他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縫補著自己的網,他知道只要他按照著計劃走下去,他早晚能得償所愿,獵到屬于自己的獵物。
而得到李關山的心,只是第一步。
他早晚要正大光明的把自己捕到的獵物拖回自己的巢穴。
但那時的顧平安還很年輕,他不知道對于命運這個東西來說,難以琢磨的無常才是命運最根本的常態。
戰火是從春末開始燃起的。
很快便轟轟烈烈的從南燃到了北。
顧平安的大哥顧朝,夏末的時候便被一紙調令從混嶺調到了北方。
遠遠望著他大哥的軍隊遠去的那天,顧平安隱隱覺察到了些許不安,但那不安具體來源于哪他也說不清。
夜里他窩在李關山的懷里想了半天,也只覺得自己是擔心大哥上戰場有危險所以心底隱隱有了不安。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伙計點算藥材,想著趁他大哥還沒走遠再送一批藥材去,以防萬一。
可過了幾日送藥材的伙計還沒回來。
城外的山匪倒打了進來。
顧平安夜里睡的朦朦朧朧著,便聽見身邊的李關山小聲的推醒了他。
只聽見醫館外面喊殺聲震天。
原來是城外混嶺上的山匪買通了城門守衛,夜里里應外合襲了進來。
往窗外一看滿城都是火光,燒殺聲不絕。
在一片火光中李關山提著軋藥的長刀護著他。
山匪下山見著鋪子就搶不會單單放過他這個醫館的,所以他們只能一路退回顧家老宅,老宅人多興許還能抵擋一會。
但李關山并不知道,顧平安口中的家是混嶺城中無人不知的顧家。
他原先只以為顧平安是個富家少爺,家里有些錢所以才能開了醫館,但他萬萬沒想到顧平安是顧家的少爺,家里也不止是有些錢。
待他一路拿著長刀在滿城的火光中護著顧平安回到了家,望著碩大的宅邸和周圍數百個恭敬的叫著少爺的仆人,李關山提著刀一時間失了言語。
還是顧平安拉著他進了門,他才回過神來。
顧家的長子走了,剩下的顧家二少爺自然也就成了主心骨。
顧平安只來得及把李關山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間后,便出了門,他又要應對宅子外的山匪又要安慰受了驚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