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離近聽了他卻又一個也不認識。
病到了第四天,在顧家全家都萬分焦急的心情中,顧平安的病竟漸漸的有轉好的跡象了。
到了第五第六天,甚至好了大半了。
第十天時,顧平安甚至能下床活動活動了。
一能下床活動,顧平安就連忙往水利委員會跑。
委員長見他也很意外,以為顧平安是怕他責備他,他當初把顧平安派去救災本來就是想讓他吃吃苦頭,結果沒想到這小子身子骨這麼弱,這就病了。
尋常人病了倒也沒什麼,可這小子身后站著顧家,混嶺城里誰不知道顧家老大顧朝娶了趙旅長的獨生女,正前途無量著。而顧家本來就是混嶺城里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顧平安病的這幾天,可讓委員長好一番擔心,就怕他哪天病死了顧家來找他算賬來。
雖然不至于一命抵一命,但傷筋動骨總是不好的。
所以見顧平安完好無損來上班了,委員長意外之外還是松了一口氣的。
顧平安之所以這麼著急往委員會跑,主要還是想得知那幾個受災村子的處理狀況。
這是讓委員長更為意外的,這小子大病還沒好全乎,跑過來就為這?
不過這樣的年輕人他這些年看的也不少,剛開始干的時候還覺得自己能救國救民當個大圣人,過兩年再一看收錢刮油水比誰都利落。
人人都想當圣人,但圣人是人人都能當的嗎?
委員長擺擺手不想多說,只讓顧平安去找負責處理這些事的人。
他們水利委員會只負責興修水利,賑災這種事又不是他們負責的。
顧平安雖然回來的日子尚淺,但是基本的官場處事還是懂的,見委員長這種態度心下也已經明了了幾分,知道自己找他問不僅問不出結果估計還會招他厭煩。
于是打了聲招呼,便退了出去另尋了他人。
從水利委員會一起共事的其他人口中,顧平安知道了這次淮江決堤之后的處理結果。
說是結果,不過是委員長推出了一個無權無勢的新人去頂了鍋,對外只說是這新人貪污了公款,自己再寫份檢討遞了上去自罰了“三杯酒”。
這事便這樣無波無瀾的過去了。
那新人是與顧平安一同入職的,今年大學剛畢業也是托關系進的水利委員會,但這關系終究是沒別人的硬,所以出了事他這后臺不怎麼硬的便被交了出去。
顧平安是清楚的,那新人平日里從來不接觸什麼重要文件,只是幫著委員會里的老人端茶遞水打打雜,而且這樣一個新人給他十八個膽子他也不敢貪污那麼一大筆款子。
南京那邊雖然年年都撥修堤通渠的款子下來,但那款子大多都是被委員長副委員長那些人七手八腳的薅走了,剩下一點那也是委員會中的老人的,怎麼可能輪到他們這些新人。
這一點幾乎委員會里幾乎無人不知,顧平安也知道。
但連他都知道的事,南京那邊能不知道嗎?
可即使他們知道,這事卻也就這樣過去了。
這一出案子,投案人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判案人也知道是冤枉的,稀里糊涂的一樁案子,卻無人叫冤,因為最大的冤主早已魂歸了地府了。
這件事過后,水利委員會中平日里還是如常般辦公,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顧平安站在其中看著這平靜無波的委員會,日頭底下竟也看出個遍體生寒來。
那些被洪水沖襲的村落已成了一片汪洋,再修淮江江堤的文件卻一托再拖著,像是拖到淮江干涸他們就能不用修了似的。
顧平安把文件起草了好幾份,給委員長副委員長們一人送了一份,但第二天卻也只能在垃圾桶里見到自己遞交的文件。
顧平安明白這群委員長們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意思。
修江堤,哪來的錢修,今年撥的款明年撥的款,都是約定俗成的別人口袋里的錢,是別人嘴中的糕點,動人錢財殺人父母,誰會愿意把自己的父母交出來給人殺?
還是這錢你顧二少爺出?
顧平安知道這群人的心中所想,但這江堤總不能不修了。
他是可以出錢去修這段江堤,但他可以修一次,他可以修兩次,但他可以修多少次呢?個人之力總是有窮盡的。
最終在顧平安的多方周旋之下,江堤的維修終還是動工了,雖然修的慢,但冬季淮江水竭,修江堤倒也方便。
工期雖然拖的慢,但緊趕慢趕春汛之前還是完工了。
江堤修繕完工那天是顧平安睡的最安穩的一天。
將近半年的時間每一晚他都在反復的做那個溺水的夢,這導致他這半年來精神很不好,家人都以為他是去了洪澇現場見著了尸體嚇著了,所以才日日噩夢。
所以這半年來對于顧平安的所做所為,只要不觸及根本,也都是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