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你怎麼了?”
甘離三兩步的跨到了陳久身邊,連忙扶起了他。
“沒事……”
陳久扶著甘離伸出的手想要站起,但他發現自己對于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似乎變弱了許多。
他伸手伸了半天才勉強扶住甘離伸出的手,他握著甘離的手只覺得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與自己隔了層紗,有種奇異的眩暈感。
但那眩暈感只是片刻的,陳久仰頭看著甘離,他注視著他,像是他便是他世界中唯一的定點似的。
無論世界怎麼旋轉,身邊的這個人卻始終是屹然不動的。
靠著甘離的支撐,陳久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他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再看周遭時身體便漸漸恢復了正常。
老道士抖了抖拂塵,皺著眉,看著陳久的模樣和孤兒院熊孩子的別無二樣。
“你還要命嗎?”
第81章 陳三歲
從心道人依舊是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陳久其實是有些怕他的。
因為從心道人垂著目的時候真是像極了那些道館里的泥塑神仙,一幅悲天憫人的模樣,只是單單的盯著你瞧著就讓你心里忍不住的打鼓,覺得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怎麼就惹得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望著你嘆氣呢。
這樣的人,要不是現在天地靈氣衰敗了下來,可能擱以前指不定是真的能修個神成個仙。
不過這些年天地靈氣一衰敗,大家都通通成了一桶爛木桶里的蝦米,即使有幾個天賦高的也蹦跶不了多高,更別說破天登仙了,平常的修者能有著半寸進益便足以讓他沾沾自喜一輩子了。
陳久以前倒也依稀聽過一些從心道人這間道館的由來,據他爹陳建國所說他小時候牙牙學語的時候還曾經見過從心道人的師傅,那是一個眉毛胡子都積著雪的老人,見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撫著自己胡子,直夸還吐不出半句囫圇話的他根骨好,天生下來就是修行的料。
據他爹陳建國所說從心道人的師傅是真正的大門派里出來的內門弟子,原先在那門派里都是按著將來接手門派的掌門人去培養的。
要不是后來門派內亂導致他這一支出逃,可能現在從心道人也該是接著他師傅的班成為一任響當當的玄山派掌門才是。
但世間里沒那麼多可能,最后內亂導致了玄山派的那一代的弟子死傷慘重,僥幸殘存下來的也不是那些發起叛亂的弟子的對手,最終門派被叛亂的弟子們一通清洗,而從心道人的師傅也是因著那次清洗出逃的。
據人說那位道長其實是帶著前任掌門的密令下山的,也有說是帶著玄山派最后的寶物下了山的,但眾說紛紜,真相早已被歷史的埃土所重重覆蓋了。
世人甚至連從心道人師傅歲數都摸不清楚,也摸不清楚玄山派發生內亂的年代。
只知道混嶺市的人見著從心道人師傅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眉目積雪的老人了,有人問他年紀,他撓了撓頭只說自己也記不清了。
但眾人估摸著他出逃的那年,應還是少年。
離亂將他從少年無憂的年代里扯了出來,他在人間滾了一遭,滾了滿身的風霜白雪。
但長長一截人間道要走到頭了,回頭再憶那些往事的時候,卻發現曾經那些刻骨銘心的年代,如今也只模糊成了一句,記不清了。
從心道人師傅是剛過千禧年時走的。
說是有一天,混嶺市新年剛過開春的時候竟下了一場鵝毛雪,清晨天未亮,雪未停,老人便提著隨身的木劍推開了道館的門走進了風雪里。
碎瓊亂玉的風雪迷的人睜不開眼,等從心道人追著他師傅的腳步走進了風雪里,才發現那一場風雪里已全無了自己師傅的蹤影。
像是那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便散進風里似的。
在人間染了一身風雪的人,總歸也散在了風雪里。
后來從心道人遍尋不得自己的師傅,也就漸漸無奈的接受了自己師傅已走的事實,但對外只說先師羽化,至于登不登仙那只留給后人猜測了。
再然后從心道人就一步一步的接過了他師傅的道館,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對于這樣的人陳久是尊敬的,但也有些怕。
特別是從心道人站在甘離身后對著還驚魂未定的自己,問著想死還是想活的時候,陳久更是心里有些打鼓。
那鼓打的和他被陳建國抓包了貪玩游戲不修煉時的心跳是一個頻率。
畢竟自從假死了之后身邊就沒長輩管他了,獨獨從心道人這一人還算是長輩的,但平時也不太管他,驟然被這麼一說,陳久忍不住往甘離的身后躲了躲。
不過從心道人仍是苦著一張臉,跟個道館里的泥塑老神仙似的,也沒對陳久過多苛責。
他心知自己徒弟和陳久的孽緣已深,多做苛責也已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