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來好景不長,父親帶著情人出席宴會的消息,又一次輕易的擊垮了母親脆弱的神經。
她又繼續開始了那場貓抓老鼠的游戲。
后來的事,甘離的記憶就逐漸清晰了。
他甚至還記得他第二任保姆的面容。
那是個待他很好的保姆,好到了一種異常的狀態。
那個保姆會給給他起小名,會唱歌謠哄他睡覺,會給他做好吃的食物,會給她買衣服……
她寵著他,愛著他,就像是天下所有的母親愛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最終那個保姆還是被辭退了,因為有傭人撞破了她哄著年幼的自己喊她媽媽的場景。
后來甘離長大了也從別人的口中知曉了,那個保姆當年對他那麼好的原因。
她與他的同歲的兒子在那時夭折了,而農村里她名義上的丈夫這麼多年卻并未與她領過證,兒子一死他便另娶了別的女人。
那個保姆那時給他取的小名,其實也是她已死去兒子的小名。
她哄他睡覺歌謠也是她哄著兒子睡覺時唱過的,甚至于她給他買的新衣服,也是原先給那孩子買了來不及穿的。
而甘離幼時以為的那些愛,也只不過是一場虛假的慰藉罷了。
甘離說不清楚那時他是什麼感覺,后來只覺得的可憐,無論是自以為被愛的孩子,還是愛孩子的女人,都只是可憐而已。
但后來每次回想母親的樣子,那個保姆的面容卻也總是會浮現在他的眼前。
再后來別墅里又迎來了第三位保姆。
那時他四歲,母親在每日與父親的追逐與撕扯中已逐漸變得疲憊異常。
經年累月與父親產生出的仇恨讓她痛不欲生,她開始厭惡別墅里曾經的那些仆人,覺得他們一直在冷眼旁觀自己最不堪的模樣。
她遣散了大部分傭人,除了帶自己的保姆和一些必備的傭人外,別墅里逐漸變得冷清。
她還是不讓自己靠近,但母親也開始嘗試在瘋狂之中拉回自己。
她漸漸聽從醫囑開始吃藥,對待自己也不會抓起身邊的東西一通亂砸了。
那時的自己覺得母親開始慢慢的變好了,他開始有了希翼,也開始想要討好自己的母親。
雖然那時母親溫柔待他的時候也還是很少。
但那已經足夠了。
他的第三任保姆吸取了前兩位保姆的經驗,她對待自己不好也不壞。
她不曾在吃食上虧待自己,但也盡量避免和自己接觸。
由于別墅里看顧自己的傭人變少了,而母親也不常搭理自己。
所以那時候并沒有人為他準備衣服,也不曾幫他理發,由于日漸的長大這導致他后來甚至沒有一雙合腳的鞋子。
衣服里只有那些年年被送來準備參加宴會的西服,還依舊貼身。
妥帖的如同牢籠。
甘離其實還記得自己母親走的那天,那天是個晴天。
他坐在客廳里練習著母親最喜歡的那首曲子,母親從樓下走下聽見了曲子,她看著客廳里的自己目光很復雜。
但最終她走上前來輕輕的吻了吻他的額頭。
他那時以為自己討好了母親,他以為母親放在門口的行李箱只是她去找父親的又一次準備。
他在別墅里滿心歡喜的準備著,準備著在母親再次回來的時候能流暢的把曲子彈給她聽。
但后來過了很多年,她再也沒回來過。
而他卻在原地遇到了無意中闖進的陳久。
想到這里,甘離緩緩的呼出了口氣,像是呼出了那些經年的掙扎與惶恐。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照耀著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在柔軟的地毯上貓崽們細細的打著呼嚕,他手中的書“啪”一聲被合上,舊照片夾在了書里被層層疊疊的書頁所掩去。
甘離只覺得似乎人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輕輕抱了他一下。
似有似無的擁抱在此刻熨平了他那些久遠的回憶,甘離笑了笑最終把書放回了書架。
日光漸沉,孟夏的陽光沿著赤道匍匐著北移,萬物都在燦爛的向前流逝。
甘離帶著陳久下班的時候太陽還沒有什麼落下的意向,依舊熱烈的掛在偏西的位置。
下午醒過來的貓崽,毫不客氣的在辦公室的地毯上一貓留了一灘記號。
陳久嘆著氣在甘離的耳邊發誓,自己最近一定要教會這幾只崽子用貓砂盆。
甘離靜靜的聽著不時逗兩句陳久,按照上午拍板決定,他此刻正開車在前往章昌偉家的路上。
但不巧路上遇上晚高峰和前方路面的一場事故,他們連車帶人被堵在了高架上。
甘離坐在車里看著不遠處日漸西斜的太陽,聽著陳久在他耳邊的嘮叨聲竟莫名的心安。
后來嘮叨聲漸歇,窩在后座的一只貓崽晃晃悠悠的沿著座位爬到了他的懷里。
甘離摸了摸貓崽抖動的耳朵,茸毛的觸感劃過了他的指尖,貓崽仰頭舔了一下甘離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