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好,紀睿可抱歉了,要不是手上有筆合同走不開,天天說著要回來找你。”
柏言低下頭嗯了聲。
謝時玉覺得他反應有點不對,“出什麼事了?”
柏言皺起眉,猶豫半天才說,“時玉,我問你假如你和你很好的朋友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
話還沒說完,一串電話鈴聲響起。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謝時玉掏出手機,看到上頭的來電顯示,身體放松下來,走到一旁,“嗯,我在上班。好,知道了。有吃飯。晚上見,什麼都可以,你決定好了。不親,我在醫院走廊,公共場合……韓珉,你什麼時候這麼煩人了?”
柏言盯著謝時玉半天,受不了他在電話里打情罵俏,撇了撇嘴,轉身回自己診室去了。
結束一天的工作,柏言靠著椅背伸了個懶腰,習慣性打開手機幾個APP切來切去,微信里都是些群組消息,置頂的那個頭像已經好幾天沒發信息過來了。
莊辰栩好像在躲著他。
每次都這樣,會搞冷暴力。不會拉黑誰,把什麼都悶在心里,情緒變化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判斷出來。柏言有時候覺得,他這種性格是傷敵兩百,自損一千。
柏言握緊手,指甲摳著掌心。手肘曲起放在桌面,他把臉埋入肘彎休息了會兒。很快被電話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喂?”
“小言嗎?”一個年老慈祥的聲音。
聽到熟悉的聲音,柏言瞬間清醒,下意識地端正坐姿,“嗯,怎麼了,爺爺?”
“下周你奶奶生日,她想你了,這次記得早點回來。”
“好的,我知道。”
“還有小栩,你們在一座城市,讓他也一起回來,我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前兩天和他們家喝茶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畢業了,怎麼一次都沒回過家?”
柏言點頭,“他剛回來工作,可能太忙了。好的,我會跟他說的。”
掛掉電話后,他給莊辰栩發了條微信,編輯了半天,打了幾百字,最后全部刪除,只說:下周奶奶生日,爺爺想讓我們一起回去。
回復的倒很快,可惜字很少,只有一個字,好。
柏言有些沮喪地趴回桌面,支著腦袋擺弄手機,“你開車回去嗎?我們一起走,你來接我一下,或者我來接你?”
“我下周去G市出差,到時候直接過去了。”
“哦。”他不死心地又問,“你打算待多久?”
“吃完飯走。”
“留下來住一晚吧,你的房間還留著。”
很久才回說,“看情況。”
被對話間的冷漠刺傷,柏言怔怔按熄了屏幕。
柏言的爺爺和莊辰栩的爺爺是很好的朋友,創業伙伴,各自打出了一片天下,再加上生意往來密切,幾十年了關系仍然很好。莊辰栩的母親因為難產去世,父親忙于工作,莊爺爺身體不好,柏爺爺就格外心疼莊辰栩,總把莊辰栩領在身邊照顧。
正好他和莊辰栩年齡相當,可以湊個玩伴,他們兩幾乎是一塊兒長大的。也許是缺少父母在身邊的關系,莊辰栩對外性格一直十分冷淡,就算他家對莊辰栩好,莊辰栩也不過是維持著一種游離在外的禮貌尊敬,會感恩但不算親密。
如果不是柏言夠自來熟,不停地熱臉貼上去,也許他們不會有這樣長久保持的朋友關系。
朋友來來去去,最后各自際遇不同,天南海北各處一方的很正常,聊天群剛開始熱火朝天后來逐漸冷落,最后可能只有某些特別的節日的時候才會打電話問候一下。
人生本來就是一條獨自行走的道路,怎麼能期望一個人能由頭至尾地陪伴呢?
從小到大,每一個時刻都在經歷離別。就好像柏言小時候養的小狗,出門時因為車禍死掉,他哭得肝腸寸斷,連著幾天吃不下東西,可現在回憶起來只有一個模糊的歡快朝自己吠叫的影子,連花色都記不清楚。
而一想到他和莊辰栩也會這樣,他又有一種好像心臟被挖空了一塊的感覺。
他能感覺到隨著年齡增長,他們正在漸行漸遠,他原來以為自己是最了解莊辰栩的那個,但實際上,人是這樣復雜,自己了解到的只是莊辰栩想展現給自己看的那一面。
和對其他人一樣,莊辰栩也在對自己表演。
他們不過是兩個陌生的個體,為了好好相處,會拼命地掩飾自己,偽裝自己,粉飾缺陷。
誰都不敢冒著把人嚇跑的風險,暴露真實的自己。
朋友。柏言忍不住想,他很努力地想做好一個朋友的本分,為什麼事情總是這樣困難?會發展到他措手不及的地步?那要怎麼做才是對的,因為自己太自私了嗎?他不過想要留下珍視的東西罷了。
從第一眼見到莊辰栩,柏言就覺得他們很像。
莊辰栩沒有母親,父親也常年在外。而自己雖然有父母,卻因為是協議婚姻,早就各自在外組建了新的家庭,并且都有了孩子。自己在其中格格不入,哪里都沒有他的位置。
他們都是多出來的那塊。
所以他會對莊辰栩特別的上心,兩個小孩湊在一起,依偎取暖,就能躲開大人世界的紛爭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