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謝時玉手機一震,意外看到韓珉給他發了消息,“剛剛那位是你說的相親對象?”
見面了不說話,分開了倒要發消息,這舉動奇怪。
不過謝時玉沒在意,“是啊,覺得怎麼樣?”
“要我幫你把把關嗎?”
“你打算怎麼把?”
“一起坐下聊聊?”
“別了吧,人家要嚇跑的。”
那邊隔了很久才問,“喜歡他?”
對話這麼坦然,謝時玉卻心緒起伏得厲害。喜歡嗎?自然不喜歡,遠沒到那一層呢。可他不愿說,寧愿這樣不清不楚的誤會。更何況好像韓珉也沒這麼不在乎,否則他怎麼連招呼都不愿意打?
晚餐的時候,謝時玉看到宋晟換了身衣服,敞口的襯衣配一條淺色休閑褲,扣子松了頂上三顆,露出脖子上一根銀色項鏈,墜子是一把鎖的造型。
謝時玉托著下巴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韓珉穿衣服穿多了,他總是覺得有些別扭,可能是宋晟的皮帶款式和褲子不搭,雖然是個奢牌,但在這一身造型上,分量太重,喧賓奪主了就不好看。
顯然是吹毛求疵,論個性,論風格,普通人怎麼能跟專業做這塊的人比呢?
謝時玉這比較的不公平,可是沒辦法,總是在比較。說話不夠有趣,眼睛不會笑,打扮不夠時髦,觀察不夠細心,舉止不夠溫柔,一舉一動的神態都不夠撩人。他定了個獨一無二的形象擺在那兒,沒人能嚴絲合縫得鉆的進去。
他是個有私心的裁判。這場比賽也變得毫無懸念。
但還是可以相處,相處久了也許能看出人的好。
他們在屋里吃飯,外頭的人在燒烤,有篝火晚會。
火光和燈照著,人吵著笑著,很熱鬧。
吃完飯,長輩們開始打牌,宋晟則被公事絆住了,戴著藍牙耳機一直在通話。
謝時玉推開門走出去,一眼能看到韓珉在篝火旁站著,火光映在他臉上跳躍,眉眼輪廓濃重,他眼睛似乎往這邊掃了一眼又似乎沒有。
此時雨停了,云霧散去,夜空中星月明亮。謝時玉回房拿了相機,準備去山頂上拍照。
他叫了輛載客的小車,沿著山道盤旋而上,小車開了十分鐘,再自食其力地往上走一段臺階就到了。
這里的山不是什麼有名的旅游景點,夜晚尤其是剛下過雨的夜晚,山道黏膩濕滑,更沒什麼人。頂上有一株盤根虬結的老松樹,足有二三成人合抱大小,長成迎客的姿勢,樹冠茂密。
在觀景臺上拍星空,也拍俯身看下去的城市燈光夜景,亮處連貫起來如龍蛇游走。
沒有人,就安靜,靜下來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還有快門的喀嚓聲。
思緒沉淀,專注于鏡頭框出來的景色,再把這一刻定格下來,連著氣氛、情緒和思維。照片有時候不僅是景色,還包括那一刻的自己,那時候的你是什麼樣的,喜好什麼,在為什麼煩惱,為什麼癡迷,所有情緒起伏都可以被一張照片牽連出來。
安安靜靜地拍了很多照片,謝時玉低下頭開始點選自己的成果。
因為專注,腳步聲靠近時他嚇了一跳。
謝時玉抬起頭,在一片朦朧的灰藍中,先看到一個猩紅的光點,火光映出韓珉的眼睛,眼瞳深深的,里頭有兩簇火苗在跳動,幽暗的,像銀河撕裂后泄露出來的光。
謝時玉一瞬分辨不出虛實,呆愣在原地,嘴唇動了動,“你怎麼來了?”
韓珉掐滅煙,朝他靠近一步,嗓音被熏得喑啞,帶著某種壓抑,“我不知道,你教教我。”
謝時玉仰著頭,韓珉逆著光,身后是星空,臉龐被照耀著是一種漂浮的白,“什麼?”他聽不懂。
韓珉看了他一會兒,輕輕一吐氣,好像在努力調整自己。片刻后,才朝他俯身,額頭貼著,氣息低低的,吐在他臉上,“你在拍什麼,讓我看看行嗎?”
相觸的肌膚觸感冰涼,好像站在某處被冷風吹了很久。
謝時玉眼睛睜著都不能動了,呼吸加快,過一會兒才垂下頭,相機移過去給他看照片,挑了一張自己拍的最好的星空照片說,“你看這張,這里環境好,沒有光污染,拍出來的星團很清晰,也很明亮。”
“這是昂宿星團。”韓珉低聲說。
謝時玉提高聲音,“你認得出啊。”
“嗯,”韓珉微笑,“知道一點。它在金牛座,人類的肉眼只能觀察到星團里的六顆星星,和北斗七星的排布很像,再往旁邊就是畢宿五,是金牛座里最亮的一顆恒星。冬天的時候看最合適,形狀最清晰。”
韓珉的手指在照片上輕輕劃動,黑色天空中那些暗藍色的光斑便都有了名字和來歷。
謝時玉安靜地聽他說,山上風很冷,他到底沒經驗穿的還是單薄,剛縮了縮肩,就發現韓珉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個位置,站在他側后方,手一抬就把自己攬住了。身軀阻擋了山風,自己后背一靠就貼近他的懷里,身體是熱烘烘的溫暖,一種親密的姿勢,也就不冷了,從胸腔到四肢都暖和,暖到酥麻。
他瞇了點眼睛,空出的一只手偷偷按在心臟的位置,跳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