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倒沒覺得難過,只覺得什麼悶在胸口,壓得他喘不上氣。
薄漸還是年級第一。但薄漸連成績單都沒去看,趕著又請假出學校了,到下午第一節課才回來。這是江淮第一次見薄漸上課睡覺。從前薄漸上課不聽課是真的,可手頭也有在做的事,這是江淮第一次看見薄漸上課睡著了。
這是節英語課,英語老師沒管薄漸。
上高三前,他們班英語老師就說過:“如果你們誰能考試穩定在一百四十五,上英語課你們愛干什麼干什麼,因為你們這些能考到一百四十五的同學,再想提高分數,就不是我上課能教到你們的了。”
江淮一邊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整理短語句式,一邊覷薄漸。
薄漸昨天沒回宿舍。
少年肩膀已經很寬闊,把襯衫肩膀那兒撐得很整齊,額頭抵著手臂,江淮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得見一截耳朵。
坐最后一排,江淮沒忍住,臨下課前,伸手摸了摸薄漸的頭發。薄漸的頭發比他短,也比他硬。
到中午放學,雨就傾盆下下來。
到第一節課雨勢才漸弱,教室外嘩啦啦地響。還有老師講題的聲音,隔壁班講題的聲音。
江淮剛把手搭在薄漸后腦勺上,薄漸就抬手,把他扣住了。
他一頓:“你醒了?”
“沒睡。”薄漸的聲音有點啞。他撐起頭來,側頭看著江淮:“上課太吵了,沒睡著。”
江淮:“……”
那還能讓英語老師閉嘴,給您倒地方睡覺不成?
薄漸牽著江淮的手,把手搭在自己膝蓋上。他小聲說:“累。”他又問:“你累不累?”
江淮沒說話。他低頭看著薄漸好看的手,聽著外面雨聲淅淅瀝瀝。
“下節課出去放松一下?”他抬眼問。
“怎麼放松?”
“你想怎麼放松?”
“下節課上數學。”薄漸說。
江淮挑出個笑:“翹掉就好了。”
雨還在下。
“砰——”
籃球摔在地上,濺起細細密密的水花。
雨滴漸小,漸細密,末春初夏的雨還是冷的,卻不砭皮。
才下午三四點鐘,但教學樓都點起了一盞盞燈。透過蒙著水滴的窗看,天是昏黃的。
江淮去換了籃球衣和短褲。
薄漸什麼都沒換,依舊穿著校服襯衫和校褲。但換不換,也區別不大,出來不過十幾分鐘就從頭到腳淋濕了個透。江淮想不通為什麼要在雨天出來翹課打球,也可能沒必要想通……只是他樂意。
下雨天,籃球場空無一人。
球聲混著雨聲。
他仰著下頦,勾手把球投給薄漸,他感覺有雨水沉在他睫毛上,抹了抹眼:“要今天不下雨,就帶你出去一塊玩跑酷了。”
薄漸接過球,站在三分線上把球投進籃筐。他沒轉頭,輕笑道:“找你去開房,你不愿意,非要陪我出來淋雨。”
“……滾。”江淮眼皮微抬:“誰他媽跟你翹課出去開房,你有病吧?”
“學習累,但和你上床不累。”
“……”
江淮沒再說話,從旁邊球筐撈了個籃球往薄主席臉正中扔過去了。
翹了第二節課。
但第三節課上課鈴響,江淮也沒回去。
雨愈下愈密,打下幾葉剛冒出來的綠葉。
江淮從頭到腳都澆透了,薄薄的球號服緊貼在皮上,他手臂都冰涼,襪子濕到腳底。他跟薄漸滿場跑,有時候他守薄漸攻,有時候他攻薄漸守,有時候也不跑,就站在三分線外一個球一個球地向球框投。
但心臟滾燙,有什麼被拋之腦后。
壓抑著的,不安分的,讓人喘不動氣的。
其實江淮一直想試試他和薄漸誰體力好。
但大概是薄漸比他久一點,也可能是他跑得比薄漸多,臨第三節課下課,江淮終于跑不動了。雨水細細地凝成小股,從路縫淌過,淌進下水道。
他直接坐到地上了,很深地喘氣。
他辮子好像都濕了,江淮感覺那撮頭發黏在他脖子后頭。
薄漸投進一個球,沒再去撿,向江淮走過來。
他渾身也濕透了,白襯衫濕得半透明,貼在胸腹前。
他向江淮伸手,江淮搭住,卻把薄漸往下拉。薄漸蹲下來,江淮扭頭,剛想問薄漸“打快倆小時球,你真不累嗎”,薄漸低下眼,勾過他下巴接吻。
雨聲密集。
江淮嘗到薄漸唇上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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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檢單是老林開班會,在講臺上挨個叫名,一張張發下來的。
發完體檢單,江淮不出意料地被老林叫走了。
江淮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老林一臉五彩紛呈的表情。
老林開頭第一句話,重復三遍“你”,才組織出語言,表情復雜地說:“你……你體檢結果出來了,檢測你是Omega……江淮,這件事你之前知道嗎?”
何其滑稽,在校園網各種Alpha評選貼里榮登榜一的Alpha……怎麼會是個Omega???
這簡直就是把全校師生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
尤其高一那年,居然還傳出件江淮要強制標記Omega的學校丑事……一個Omega要怎麼標記另一個Omega??
林飛寧愿相信這是醫院填檢測結果填錯了。
校方因此反饋……四月中又對江淮同學進行了一次單獨的血樣抽取,但檢測結果依舊是Omega,且是早就分化的Omega。
江淮表情沒變:“知道。”
林飛:“……”
“你知道多久了,什麼時候的事?”他問。
江淮稍頓:“不方便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