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了,關節冷僵,熱身運動不做充分就容易抽筋出事,所以最近江淮也沒大跑到過四中或者舊城區這些地方, 正兒八經地玩一場跑酷了。
今天是自秦予鶴回國,他第一次來四中舊校區。
江淮攀著救生梯,手一撐, 翻到了天臺上。
這是棟四中舊校區的廢棄教學樓,不算高不算矮, 望得見遠處廢舊的人工草坪足球場。入冬了, 沒人打掃,愈來愈蒙了層灰似的破舊。
秦予鶴跟在他身后, 江淮隨手拉了把,秦予鶴搭著他手也翻了上來。
江淮走到欄桿邊, 秦予鶴在后頭,撲了撲身上的灰, 從衣兜里掏了煙盒出來。
他叼著煙,給自己點火。天臺風大, 他說話也模模糊糊的:“四中舊校區快拆了,準備改建學區房。”
江淮扭頭,秦予鶴把煙盒扔給了他。他接住:“是嗎?”
“都快要準備競標了。”秦予鶴說。
江淮轉回身,手肘撐在欄桿往外看:“是該拆了,好多年了。”
秦予鶴沒過來,始終站在他身后。煙氣被風吹散過來。
他含糊不清地說:“你家以前住的那片老城區也快拆了,拆遷文件最近剛批下來,估計用不了多久了。”
江淮沒說話。
秦予鶴慢慢吐出一口煙,問:“你以后還準備繼續玩跑酷嗎?”
“應該吧。”江淮回。
“那去哪?”秦予鶴又問。
江淮微瞇著眼,今天是個好天,天很藍。“不知道。”
江淮第一次嘗試類似于跑酷這類的運動,基本出于一個小學生對武俠電影能以一敵百、飛檐走壁的俠客的向往。
小學一年級,他希望能變得像那群電影俠客一樣厲害。
但后來,慢慢長大,比起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江淮還是更喜歡翻上去、跳下來的掌控感和失控感。
“如果你前面有障礙,那就翻過去”,這是對他來說最有吸引力的命題。
“薄漸陪你?”秦予鶴又問。
“他跟得上,”江淮說,“但看他意愿。”
煙氣和冷天呼吸的白氣混到一起,秦予鶴長呼出一口氣:“知道了。”
他走過來,靠在欄桿邊:“等過了圣誕節,我就先回去了。”
江淮扭頭過來:“為什麼?”
他記得秦予鶴圣誕假期一直放到元旦以后。
“我請假早一個多星期回來的,”秦予鶴微微仰臉,睨出絲笑來,“當然他媽要提早回去補課了。”
撒謊。
學校沒開學,回去也是一個人住。能補個屁的課。
但江淮沒聽出來,他叼了支一直沒點火的煙,瞧了秦予鶴半晌,也笑了:“兒子長大了,知道好好學習了。你爸爸很欣慰。”
“滾。”秦予鶴沒給江淮眼神:“老子學習一直很努力。”
兩個人靠在欄桿邊,江淮等他抽完這支煙。
快九點了,等回去,就要九點半了。這周比完籃球賽,再除了元旦,后頭學期就沒有什麼大活動了,今年放假早,學期短,一月中旬就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一個月。
所以薄主席體貼地為他制定了周末學習計劃。
六門學科的周末作業,外加六套課外練習卷。
周五臨放學前,薄漸翻了翻江淮自發下來就沒動過,名也沒寫的“季軍獎品”,《高考模擬金考卷[數學]》,發言道:“發都發了,不做完不合適。”
江淮也是說了一個“滾”字。
江淮看了眼手機時間,無情道:“你快點抽,我他媽回去還要寫作業。
”
“喲呵?”秦予鶴看外星人似的看了眼江淮:“這是能從江淮嘴里說出來的話?”
江淮:“……你閉嘴。”
秦予鶴把煙夾出來,瞥過他:“想好上哪個學校了?”
“還沒。”
“那是看好專業了?”
“也沒。”
秦予鶴:“……”
他碾滅了煙:“您的青春就沒有一點理想嗎?”
江淮表情不多:“在學習上沒有。”
秦予鶴:“……”
不。其實大概是有一點的。
期末考試,江淮想考到五百分。這是他的初步理想。
但說出口就太丟人了,畢竟這又不是多高的分兒。秦予鶴學習也成,盡管走的不是國內高考的課程,但每學期成績下來,也都是門門考A。
秦予鶴和江淮差不多,都是天賦型選手,但不大用功那種。
只是上了高中,秦予鶴繼續考A,江淮天天睡覺,跌到了FEDC。
秦予鶴鞋尖狠狠碾過地面上的煙頭:“你就沒想過和你男朋友考同一所學校?”
“沒有。”
秦予鶴:“想也沒想過??”
“沒想過。”
又考不上。他和薄主席四舍五入差300分,非人力可能及。
秦予鶴:“那你這是還準備大學異地戀?”
江淮皺眉:“這種事隨緣吧。不還有一年多嗎,想那麼久干什麼?”
秦予鶴:“……”
“不負責任,渣男。”他評價。
江淮:“?”
最后江淮被老秦攆回家寫作業了。
其實這周的周末作業江淮已經寫完了,昨天薄主席定時定點微信監督了他一天,硬生生讓江淮從早上七點,寫作業寫到了晚上十一點。
到晚上十一點,將將寫完最后一張預習學案。
昨晚睡覺,江淮做夢都夢見雙曲線纏在他身上,纏著纏著就成了薄漸,薄漸一邊纏著他,一邊逼他寫作業。
他發誓,如果這是現實里發生的事,薄漸會失去他這個男朋友。
江淮九點半到的家,手里拎著份給阿財捎的早點。
他開鎖進門,低頭在玄關看見了雙陌生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