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寫上“有屁快放”。
昨晚他和江淮連視頻,江淮寫到完形就趴在英語卷子上睡著了。薄漸等了十幾分鐘,沒有等到江淮睡醒,也沒有叫醒他,先把視頻關了。
他現在用這件事找話題:“昨晚英語卷子你寫完了麼?”
昨晚江淮睡醒,已經十點多了。卷子面被他壓出幾道褶兒。視頻也關了。
阿財沒進過他房間,也沒叫過他。江淮進客廳時,看見兩桶小小的杯面,一杯吃完了扔在垃圾桶里,一杯沒動過的放在茶幾上,頂上壓著根火腿腸。這是阿財自力更生吃完晚飯后留給他的。阿財本財已經睡了。
江淮的英語試卷進度停在二卷第一道題。
他瞥了眼薄漸課桌角上平放的書。上回《資本論》還認識書皮字,這回書皮字也不認識了……U,Uly-sees。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沒。”他惜字如金地說。
“要我幫你寫麼?”薄漸問。
江淮這回把臉全扭過來了。他不相信薄主席還有這份好心,眉頭挑起:“喲,怎麼了這是,你還能……”
后門探頭探腦出一個女孩子,一頭漂亮的頭發,幾乎及腰長。
她望著江淮,眼睛彎彎:“江淮。”
薄漸不咸不淡地瞥過去一眼,斂了目光。
倪黎遞過來一杯奶茶,江淮隱晦地覷了眼顏色……綠的。肯定不是焦糖的。倪黎笑道:“給你捎了杯抹茶,加了巧克力餅干碎。”
江淮接過來,低下眼:“謝謝。”
倪黎和江淮是初中同學,但初中三年,她和江淮幾乎從沒說過話。
她和江淮不一樣。江淮在學校是屬于什麼事都不用做就會引人注目的男孩子。膽子大,也野,老師訓不住,又長了副好皮相,學校暗戀他的女孩子很多。
只是江淮制冷機似的,誰都不搭理,所以敢表白的很少。
而她普普通通,膽小,膽小到近乎軟弱,循規蹈矩,什麼事都聽別人的話。
絕大多數時候,她都安靜地呆在角落。
保持安靜。保持沉默。保持懦弱。
江淮對待她始終很疏遠。倪黎知道,哪怕是當朋友,她對江淮來說都不夠格。
江淮拎著抹茶,垂下手:“我最近戒糖,這些你就別送了。”
倪黎的手攥了下,她聲音放小了:“那,那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江淮垂著眼皮,連眉尾眼梢的線條都是鋒利的,黑沉沉的找不到雜質。顯得他十分不近人情且鐵石心腸:“沒有。你別來找我了。”
倪黎的手悄悄擰在背后。
“我……”倪黎張口,但訥訥許久,她低頭說,“不麻煩的。就是隨手,也不是人情,你要是別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
她低著頭。但倪黎能感知到江淮的目光正停在她身上。和江淮說話是件難捱的事。除了對他那寥寥幾個朋友,江淮幾乎不會笑。像根已經凍得梆硬的冰棍兒。別人過來,只會和他凍在一塊。
江淮說:“你不欠我的。所以沒必要。”
倪黎脫口而出:“我怎麼會不欠你的?”
“如果沒你幫忙,我早就被學校開除了。”他說,“就算我幫了你,你也幫回來了。可以了。”
倪黎擰在身后的手被攥得抖起來:“江淮,這不一樣!怎麼會一樣,你……”
走廊上同學來往,常有人側目江淮。
江淮活動著右手臂,打斷了她:“回去吧。”
倪黎咬緊嘴唇。她看了江淮一眼,又低下了頭:“好……那我先回班上自習了。”
衛和平出了后門。他瞅了眼江淮手里的飲料,又瞅了眼倪黎的背影:“倪黎又來找你了?”
江淮“噗”地把吸管插進去,面無表情地“嗯”了聲。
衛和平和倪黎不熟,初中一個班也不熟。更不用提江淮了。初三畢業那天,衛和平和秦予鶴背著江淮在微信上打過一個賭:中考暑假結束,再給江淮看初中畢業照,除了他們兩個,江淮還叫得出來幾個人的名字。他賭二十個,老秦賭十個。
后來他和老秦都賭輸了。
因為江淮拒絕合作。老秦猜,這估計是因為江淮已經一個都叫不出來了。他們兩個都低估了江淮薄情寡義的高度,輸得一塌糊涂。
江淮是真正的強者。
真正的強者都是單身。江淮言出必行,初中三年,別說戀愛的花火,衛和平都沒見過江淮和哪個Omega,哪個女孩子說過超過五句話。除了他們四十五歲的已婚女班主任。
但這樣一位真正的強者,別人告訴衛和平,江淮因為追求Omega不成惱羞成怒,干了件極其混賬的事,不但被學校趕回家反思,還十有八九要開除學籍了。
這不是江淮親口告訴衛和平的。是衛和平從別人嘴里聽的。
江淮和宋俊的事滿學校都在傳,一聽就是放屁的謠言都傳了好幾個版本。誰都一副自己知道了真相的嘴臉,衛和平卻不知道。
因為江淮沒親口告訴他。
衛和平給江淮打了不知道多少通電話,問了不知道多少遍到底怎麼回事。
江淮最后沉默寡言地說,宋俊對倪黎做了些不太好的事。
不太好的事是什麼事,衛和平沒再問過。
只要江淮開口,他就無所謂有沒有前因后果,只要江淮開口,他就信。
衛和平的視線還沒來得及從倪黎后背上拔下來,又黏在了走廊拐角走過來的一個高個女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