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原本逐漸在軟化的輪廓重新變得冷如冰雕。
大雄寶殿中這些人,正在為他的不死而咬牙切齒,為想象中他的死亡而歡呼叫好,他卻仿佛一句都聽不到。
沈清秋心頭不詳的預感越發濃厚。
這個地方本來應當是這種發展:掌門們嚴肅地商議如何對付天瑯君→突然出現搗亂挑釁的魔族→洛冰河單挑魔族刷正面值和好感度。
可因為一群八卦人士聊著聊著,扒出了洛冰河的身世,導致重點出現了偏差。
看著一語不發的洛冰河,他現在有點后悔了。
也許,昭華寺這個任務,不該接的。
無塵大師嘆氣道:“其實又何必這麼說?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哪個為人娘親的愿意打下自己的孩子?蘇施主流落在外,老宮主愛徒之心不減,派人不懈尋找,終是不見蹤影……”
無妄斥道:“師弟莫要胡亂心慈,在金蘭城你被害至那般地步,就該明白魔族何其險惡。這一對父子蓄謀已久,聯手卷土重來,妄圖覆滅我等。縱容他們不是仁善,不過婦人之仁,下場只會比那夢境中更為悲慘!”
這無妄和尚修為雖高,戾氣卻太重,除了少了點頭發,身上佛性無幾。不該拿法杖,應該拿板斧。倒是無塵雖然功力平平,卻心慈平和,更擔得起“大師”這兩個字,即便被斥責也不改色,更不改口:“蓄謀聯手,這……也未必吧?”
這邊昭華寺兩位方丈扯不清楚,岳清源卻忽然道:“無論他們聯手與否,有一點是肯定的。洛冰河絕非善類。”
他揚起聲音:“清秋,還不出來?”
沈清秋背脊一毛。磨蹭了幾秒,這才慢慢站了出來。
他有種小學生上課被老師點名批評的感覺,臉皮底下有點辣,不過好在臉皮厚,泰然自若,躬身一禮:“掌門師兄。”
既然注意到他,那他身旁的那位就更藏不住了。當即有人驚呼:“洛冰河!是洛冰河!”
“真是他!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沈清秋也在。他真沒死啊?!”
“當初花月城我可是親眼見他自爆的……”
這些聲音大多是如見惡鬼的語氣,其中卻混雜了幾個嬌柔的女聲,正是天一觀那三名美貌道姑。三人互相捉緊對方手臂,臉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奇怪的是,這些紅暈有的好像還是對著沈清秋泛的……
岳清源坐著看他,淡淡地問:“這些日子,胡鬧夠了?”
岳清源從沒用這麼嚴厲的態度同他說話過。“胡鬧”這個程度的詞,相當于是在打板子。看來剛才柳清歌沒少說他壞話。
沈清秋發誓總有一天要把乘鸞偷過來切遍整個十二峰廚房的豬腿肉,切得油光蓋滿劍光。
掰回劇情!掰回劇情好嗎!拜托你們把注意力放在混入寺中的魔族身上行不行!
這樣還怎麼刷正面值!
他剛要動點手腳,讓旁人注意到那些偽裝成雜派弟子者的異常之處,無妄法杖在地上猛地一頓,冷笑道:“洛冰河,你自己送上門來,倒也省事。不如直說,天瑯君打算何時實踐他夢境中的所作所為?”
洛冰河冷冷地說:“那是他要做的事,與我何干。”
旁人哼哧:“你們可是父子,你說與你何干?”
洛冰河漠然道:“他不是我父親。”
無妄道:“鐵證如山,還要狡辯,就沒什麼意思了。
”
洛冰河搖了搖頭,不知道在執著些什麼,只是重復:“他不是我父親。”
無妄哼道:“真是禍害遺千年,蘇夕顏當初若是把你除了下來,倒也干凈!”
這話未免惡毒。洛冰河呼吸仿佛停滯了一瞬,眼底隱隱有血色閃過。沈清秋顧不得多想,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柳清歌抱手站在岳清源身后,看他眾目睽睽去牽洛冰河,額頭有根青筋跳了跳:“喂!”
柳清歌一惱怒、又不想多說話,就會喂一聲,完全沒有威脅力,沈清秋直接無視掉。要是洛冰河在這種場合發作,那可不是好玩兒的。不光是正面值能不能刷上去的問題,關鍵在于,昭華寺副本,不好硬打!
用靈力,在場幾百個人一起拿靈力打他一個,夠嗆;用魔氣,這里可是結界高手如云的昭華寺,最擅長的就是封魔。硬打,智商豈非淪落到跟省略號父女一個水平線。
洛冰河冷冰冰地道:“蘇夕顏是誰?我母親只是一名洗衣婦。”
沈清秋低聲說:“無妄的轉述不盡不實,老宮主是什麼人你更清楚,這兩人加工過的陳年舊事,可信度很值得商榷。通通都先忘掉!”
他用的是對徒弟訓示的語氣,盡量冷靜客觀。洛冰河拖住他一條手臂,像是在求證,又像是自證:“師尊,天瑯君不是我父親。我不需要父親。”
沈清秋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握緊他的手,示意他先穩住。
原著中,洛冰河的身世并沒有揭露的這麼細,所以沈清秋無法判斷這件事對洛冰河的打擊有多大,但恐怕不是幾句安慰幾下摸頭就能解決的。
長久以來心存的微弱期待和幻想都毫不留情地被盡數粉碎。父不父,子不子,只字不提,在圣陵里也毫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