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失去理智,抱著頭沖沈清秋尖叫:“你為什麼不殺我。你為什麼不殺我?!”
沈清秋被叫得一頭霧水,秋海棠奪路而逃。他在后面喊道:“喂!”
在圣陵里亂跑,死路一條!
可人已經跑遠了,沒那個閑時間來追了。沈清秋心里給她點了個蠟,繼續前進。
老宮主見她跑遠,最后一絲希望也消散無蹤,呆呆趴在地上,突然埋頭啃了一口草葉,兀自大笑不止。笑著笑著,頭上肉芽越長越密、越生越快,瞬息之間包滿了他整個腦袋。不久之后,他就再也笑不出聲了,沈清秋似乎還聽到了顱骨腦髓被擠壓的異響。老宮主呼呼喘了幾口粗氣,頭重重擱到地上,再也抬不起來了。
一代宗主,居然死的如此凄厲難看,也實在令人唏噓。
沈清秋沒走幾步,一個空朦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天瑯君語音帶笑:“沈峰主真是玩兒的一手好捉迷藏。不如猜猜,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沈清秋摸了摸腿,摸到了一手的異物,額頭冷汗涔涔流下。情絲已經順著血脈長到了腿上。
天瑯君又傳音道:“一路向東,是想回到破界入口逃出圣陵麼?”
這廝居然知道他的方位。沈清秋暗暗心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
一旦讓腿上的情絲徹底生根,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咬咬牙,看了一眼洛冰河,把心一橫,撕開下擺,抓住一片血芽,猛地一撕!
他腦子里似乎出現了長達數十秒的空白。好像被撕掉了一整片皮肉。
沈清秋一連喘了好幾口氣,漸漸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呼吸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在哽咽。
他現在連抹一把臉都做不到。沒辦法。真的……太他媽疼了!
雖然血流成河,可好歹是能走路了。他剛才還覺得洛冰河看上去慘,誰料到他現在的模樣,才真正是十二分的凄慘。
天瑯君知道他的方位,必然在往這邊趕來。再帶著洛冰河繼續往東走,一定會正面撞上他的兩個好親戚。媽的老宮主真害死個人,都是被他活活拖成這樣的!
沈清秋出了這間野林一般的墓殿,途徑幾間墓室。他迅速進去撿了一口還算干凈舒適的石棺,護著洛冰河的腦袋,小心翼翼將他安置進去。手背一試他額頭,還是熱得燙手,眉心間的印記卻愈發鮮亮艷紅。
沈清秋把心魔劍壓在洛冰河手下,定了定神,這才緩緩合上棺蓋。
天瑯君不緊不慢走在前,竹枝郎緊隨其后。
石道一轉,沈清秋手持修雅劍,站在一件墓殿正中央,冷冷注視著他們,似是等候多時了。
他半邊青衣都被染成赤紅色,右手還有鮮血順著干涸的痕跡往下滑落,嘴唇幾乎和臉色一樣白。
天瑯君訝然:“不過是片刻未見,沈峰主為何變得如此狼狽。”
沈清秋回望他。明明在怒殿被巖漿火柱吞了個滿口,現在天瑯君身上卻連個烤靈芝的香味也聞不到,頂多黑衣焦了一點邊緣,真是豈有此理。
天瑯君問道:“沈峰主的愛徒呢?”
沈清秋道:“出去了。”
天瑯君笑了:“沈峰主還在這里,他怎麼可能會出去。”
沈清秋也對他笑笑。
這麼笑來笑去的,天瑯君忽然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他邁不出步了。
他低頭看看。從腳底到腰部,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層極堅固的晶冰覆蓋住了,并且覆蓋范圍還在順著他身軀往上蔓延。竹枝郎情況比他略強,雙腿和一條手臂也已被凍得嚴嚴實實。他這才注意到,這間墓殿十分寒冷。
天瑯君定了定,道:“漠北氏。”
猜的到很準。這一間墓殿,正是漠北君祖父親手所設。他們這一支血脈擅操縱冰,冰法魔界無人可出其右,身后墓殿也與冰法息息相關。
在圣陵之內,處處都是可以利用的場地。不必他出手,自然有能牽制敵手的事物。沈清秋記得原著描寫過,一旦有溫度比墓殿空氣溫度高的東西進入,便會被當場凍結,變成冰雕,凍上個兩三天,就碎成了冰渣渣。所以他進來之前先調動靈脈將身體溫度降到最低。不然坑人不成反被坑就劃不來了。所以他看上去才會臉色青白。
一句話的功夫,堅冰已爬到天瑯君胸口,他表情不變,手中魔氣騰騰,卻化不破包裹住他拳頭的冰晶,收效甚微。就算不能一直凍住他,至少也能拖半個時辰。
天瑯君道:“看來真不是錯覺。沈峰主對我族禁地,幾乎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沈清秋一句不話不說,沖他們擺一下手,轉身就走。
天瑯君看了一眼竹枝郎,緩緩道:“我說過,你若真要帶沈峰主去魔界,就得保證他不會搗亂。該怎麼做,你知道。”
竹枝郎低聲道:“……屬下明白。”
聽了這兩句,沈清秋油然而生一陣極其糟糕的預感。
竹枝郎道:“沈仙師,對不住了。”
別!千萬別!你要感謝我我都這麼慘了,你要是對我道歉,我還能有命嗎!?
正這麼想著,沈清秋本來走得好好的,突然身體一歪,扶住了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