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保命要緊!
那只枯瘦伶仃、指甲里塞滿污垢、還纏著幾縷發絲的手顫顫悠悠探進石棺來,四下摸索著。
這棺材內部空間狹窄,可棺肚深長,只要它繼續保持這個摸索范圍,還是碰不到棺底的兩人。但這只手卻分毫不知收斂,越探越深。沈清秋心跟著他越吊越高,眼看就快碰到洛冰河的背部,他一咬牙,抽出一只快被壓麻的右手,在洛冰河背后找了一片還算完好的地方,按了下來。
這麼一按,洛冰河的上身和他徹底貼到了一起。原先還有縫隙可尋,現在,兩個人幾乎嵌成了一團,胸膛貼胸膛,小腹貼小腹。
本來,小腹應該是人體最柔軟的部位,沈清秋肚子卻被洛冰河的小腹硌得慌,越往下壓,越確信他肯定練了八塊腹肌,硬得硌死人。
那只手雖然在洛冰河背部上方毫厘之處停住了,卻改了方向,另一側摸去。
眼看著又要摸到洛冰河小腿,沈清秋把心一橫,把腿分開,讓洛冰河左腿落入他雙腿中間。
已經把兩人所占空間壓縮到最小了,真的不能再小了!
那只盲尸哆哆嗦嗦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到,慢吞吞抽了出去。
等到盲尸們咕嚕咕嚕不滿地退出墓室,成群結隊游蕩得遠了,沈清秋才松了口氣。
現在這個姿勢太難看、太不堪入目了……要是有人伸頭過來往里一看,保準覺得沈清秋牢牢抱著洛冰河不肯撒手,拼了命地在把他往懷里塞。
他剛想扶著洛冰河坐起,墓室內忽然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
“現在就放下心,未免為時過早了。”
這聲音蒼老,語氣嘲諷。沈清秋立即抓起修雅劍,翻了個身,把洛冰河壓在下面,自己坐起,橫劍在前,全神戒備:“誰!”
盲尸群早已遠去,這墓室空蕩蕩的,只有滿屋冷冰冰的石棺。
……別告訴他是哪具棺材里的又詐尸了!他剛才看過了,差不多全是干貨啊!
那聲音又道:“老夫若不想讓你看到,你即便翻過整個圣陵,也別想看到。”
聽了兩句,沈清秋發覺,這聲音很熟悉,他絕對在哪里聽過。而且不只一句。
靈光一閃,他把劍插回鞘中,道:“既然是夢魔前輩,也不必裝神弄鬼了。”
話音剛落,一個老者驀地出現在墓室中央,衣著華貴,目如鷹隼。
他盤坐在一具石棺上,傲然俯視沈清秋:“你倒也還記得老夫。”
沈清秋道:“自然記得。夢魔前輩既然出現在我面前,那我現在一定是在做夢了。”
夢魔之前一只能以一團黑霧的形象出現在夢境中,現在卻可以化出人形了。看來借洛冰河的軀體恢復得很不錯。
見來者是他,沈清秋反倒放了心。夢魔是絕對站在洛冰河這一方的,他既然出現,至少不會害洛冰河。
夢魔哼道:“可你二人眼下困境,卻不是在做夢。”
沈清秋道:“能否請夢魔前輩相助,進入洛冰河夢境中,將他喚醒?”
夢魔道:“喚不醒。”
沈清秋詫異:“為什麼?”難道洛冰河的腦子已經燒壞了?
夢魔淡淡地道:“進不去。這小子現在元神混沌,一片虛無,迷霧重重,墮夢不醒。老夫以往只在兩種人的夢境中遇到過這種情況。
其中一種,是重病臨危之人。”
看來不是要講什麼好話。沈清秋耐心問道:“第二種?”
“癡傻之人。”
沈清秋握著修雅劍的手緊了緊。
夢魔自顧自道:“也是這小子活該。過往五年,白日耗費精氣神招魂,夜里胡亂殘殺自己的夢境造物。老夫早就教導過他,這麼做無異于自毀元神,他不理會。遲早會有這麼一天。近七天為保存你肉身,靈力耗損,那魔劍更伺機作亂。何況他還硬闖圣陵,和本族歷代天賦最高的天魔血系傳人正面對上。”
沈清秋喉嚨發干,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石棺中不省人事的洛冰河,道:“……前輩也沒辦法喚醒他?”
“束手無策。”
沈清秋沖他一抱拳,默默躺回棺材里。
夢魔:“……”
他豎眉道:“你在干什麼?”
沈清秋答:“睡覺。等睡醒。”
夢魔額頭青筋暴起:“你敢無視老夫?”
沈清秋閉著眼睛:“既然前輩都說了束手無策,當然只能等我自己醒來護他出去了。”
夢魔哼道:“本族圣陵禁地兇險重重,還有兩個麻煩角色在等著,憑你一人,護不住他。”
他這話很對,非常對。
可現在除了他,還有誰能護、或者說會護住洛冰河的?
沈清秋睜眼,嘆了口氣:“保不住也要保。怎麼說也是我徒弟。”
坑了洛冰河這麼久,沈清秋心煩意亂,不知到底什麼感覺,但有一點很明確:說什麼也不能讓洛冰河交待在這里。
夢魔冷冷道:“時隔多年,你總算肯再承認這小子是你徒弟了?”
沈清秋贊同道:“的確是隔了很久。”
他還等著夢魔繼續陰陽怪氣開嘲諷,那老者卻忽然嘆了口氣,
他道:“要是這小子能醒過來,聽到你這句話,不知道該有多歡喜。”
大爺,您能不能不要每句都這麼晦氣!
沈清秋滿臉黑線。什麼叫“要是”“能醒過來”,這種生死難測語氣搞得他也越發心里不安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