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笑肉不笑,道:“不敢當。既然神往已久,為何閣下不出……出來一聚呢?”
再怎麼裝b,坐棺材里面裝,也太不像話了。除非——
他站不起來。
天瑯君手指緩慢而規律地敲打著棺沿,瞳孔里倒映出墓室跳動的幽綠火光。
他愉悅地說:“好啊。可否請峰主助我一把?”
有詐有詐。絕對有詐!
有詐也要硬著頭皮上。沈清秋微微一欠上身,朝他伸出一只手:“請?”
天瑯君欣然扶住,站了起來。
原來不是為了隱藏某些弱點啊。沈清秋略感失望。
然后,拽了個空。
可他手里明明還感覺握著天瑯君的小臂。沈清秋目光下轉,低頭一看。
的確還握著,但是也只剩下一條小臂了。
沈清秋面無表情。
天瑯君掉了一截手臂,空了半邊袖子,仍很有禮貌:“啊。又斷了。勞煩峰主把它遞給我。”
沈清秋:“……”
靠靠靠靠靠!
好驚悚!!!
你特麼是人偶嗎關節可以隨意拆卸?!
沈清秋的手不顧心靈的顫抖,蛋定地把那截小臂遞給了天瑯君。后者和竹枝郎都一臉習以為常,咔擦一聲,真的是咔擦一聲!就把手臂接回去了!接回去了!
天瑯君活動了一下接回的部分,莞爾道:“見笑了。”
沈清秋留意到,不止斷口之處,那條手臂上不少地方,筋脈血肉都變成了紫黑色,在偏白的皮膚上格外駭人。甚至他領口下方,也延伸出來半片淡淡的烏色。
沈清秋沉吟片刻,道:“露華芝。”
他這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引起的可不只是一場海嘯。
頭先猜測,竹枝郎極可能把露華芝采去替天瑯君塑身了,果然沒錯。
只是,這具日月露華芝塑成的身體,天瑯君恐怕用的不太順心。
沈清秋之所以魂魄與露芝契合度不錯,第一,露芝是用他血氣養出來的;第二,露芝是靈氣作物,沈清秋也是以靈氣為修煉基礎,二者從屬性上來說,渾然相合。
然而,天瑯君情況卻不一樣。
他是魔族,修為以魔氣為基礎,露華芝會有自發的排斥反應,肉身保鮮效果得不到保障。出現這種軀體被侵蝕的狀況,也不是不可能。
天瑯君一點也不忌諱這個話題。
“正是如此。說起來,能離開白露山,其中也有沈峰主的一份功勞。”
沈清秋瞅瞅默然站立一旁的竹枝郎,憶起當初他白露林中的形象,實在是……非常之不好。簡直是慘不忍睹。可即便是這樣,天瑯君被高山鎮壓的那些年,他居然一直不曾退出白露山,得了露芝,也沒給自己用,而是毫不猶豫幫主子塑了身。
好一曲忠誠的贊歌!
沈清秋口里答話,眼角余光卻在墓殿中的壁畫上掃動。
他心不在焉道:“功在喜……竹枝郎。白露山蟄伏數年,終于等到了機會。有此得力下屬,天瑯君真令人羨艷非常。”
天瑯君道:“我這個外甥的座右銘你沒聽過嗎?”
沈清秋道:“聽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嘛。”
竹枝郎紅了臉,在幽綠的燭光下看十分詭異,道:“沈仙師莫要取笑于我。”
沈清秋可沒取笑他,他正一門心思琢磨壁畫。
這壁畫色澤鮮艷,筆觸狂潦,但能看出,正對大殿門口的,是一張巨大的女人臉孔,雙眼彎彎,嘴角上揚,正是一幅喜不自勝的模樣。
沈清秋暗暗判斷,這間墓殿,是圣陵“喜怒哀”三座圣殿之中的“喜殿”無疑。
這個信息,將會非常有用。
天瑯君并未覺察異樣,說道:“他就是這樣,腦子轉不過彎。所以才一直向我懇求要帶你來魔界。”
沈清秋一直搞不明白這種邏輯,略略回神,看了竹枝郎一眼:“要我來魔界,和報恩究竟有什麼聯系?”
天瑯君從容道:“當然有聯系。因為四大派一個都不能留下,若沈峰主現在還在蒼穹山派,便也在這范圍之內。他自然不希望你留在那里。”
沈清秋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了。
剛才還覺得這位看上去是個講道理的主兒,現在看看……跟所有雄心勃勃的大中小boss也沒什麼區別。目標都是“毀滅世界、殺光正派”。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魔界大好青年,懷揣著對人族的熱愛,卻無緣無故被鎮壓了這麼多年,心生怨恨也是應該的。沈清秋無語片刻,配合地問道:“下一步是把整個人族滅絕麼?”
天瑯君奇怪道:“為什麼這麼想?當然不會。我喜歡人。只是不喜歡四大派。”
他笑了笑,道:“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人界。”
“禮物”。呵呵。
絕對不是什麼能綁上絲帶讓人心情愉悅的東西!沈清秋正想吐槽,突然,墓殿陷入一陣突如其來的震顫之中。
天頂沙石簌簌而落,沈清秋腳底站得穩,卻晃得厲害,隱隱還能聽到某種生物在遠方撼天動地的嘶吼之聲。他警惕道:“什麼東西?”
天瑯君凝神聽了片刻,道:“來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他轉向竹枝郎:“多少?”
竹枝郎道:“最少兩百只。”
天瑯君笑道:“捕獲十只都算了不得了,也真難為他。
”
沈清秋聽不懂,看來他們也不打算跟他交流一下讓他聽懂。天瑯君撥了撥肩頭落下的一縷沙灰,道:“沈峰主,我這外甥可是拼了命的腰幫你和蒼穹山派一刀兩斷,不知你意下如何?愿意跟他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