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升起,腐水斷流。公儀蕭匆匆穿過石道,才看了沈清秋一眼,就腳底打了個滑。
他結結巴巴道:“沈……沈……沈前輩,你……”
沈清秋不覺有異:“我怎麼了?”
公儀蕭表情怪異,看動作,好像不知道該不該轉身回避,遲疑地定在了石臺之外,沒繼續前進。沈清秋順著他目光往下看。
wtf!
昨天裂衣之后一直披著洛冰河的外套啊艸!
公儀蕭遲疑道:“那件好像是……”
沈清秋:“咳。”
公儀蕭這才反應過來,忙也跟著咳了一聲,道:“沈前輩這兩日過得如何。”
沈清秋道:“尚可。”沒這麼多人來拜訪就好了。
公儀蕭道:“聽說昨日洛師兄……離開時大發雷霆,晚輩還擔心他會不會對沈前輩做什麼……”他嘴里說著話,眼睛卻不由自主往那件外袍上飄。
沈清秋被他盯得情不自禁把胸前的袍子緊了緊。
能做什麼啊?!亂發脾氣天南地北打了一通,打塌了半個洞而已。你那是什麼眼神!想太多了少年!
沈清秋忍不住道:“洛冰河……他現在在幻花宮,究竟是何種身份?”
為什麼他能在別人的地盤上大發雷霆還不受指責?
公儀蕭愣了愣,苦笑道:“晚輩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若非他執意不肯拜師,恐怕如今首座弟子的位置,就輪不到我頭上了。”
真慘啊。
沈清秋無限同情,對自己戳了人家傷疤深感愧疚。
公儀蕭正色道:“晚輩此次前來,是有要事。尚峰主今早向師父申請過通行腰牌,只是被延扣下來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批過。他似乎有急事,便讓晚輩帶了一封信進來。
”說著,伸手入懷。
一封信臥槽!
而且就只草草折了兩道,連個火漆或者咒封都沒加。
尚清華,你牛!
公儀蕭道:“前輩請放心,這封信我看過了。”
那還放心個頭啊?!
公儀蕭接著道:“不過沒看懂。”
沈清秋暗暗松了口氣。好吧,看來是他誤解了,尚清華不至于大條成這樣,多半在信里使用的是暗號,即便是被人截了也不怕。
沈清秋兩根手指抖開那張紙。一眼掃過去,臉青了,看完兩行,臉又白了,各種顏色在臉上交錯開花,好不熱鬧。
沈清秋:“……”
這封信是用英文寫的。
而且是用錯陋百出的chinglish寫的。
完完全全的中式語法,不會的單詞還用拼音代替了。
向天打飛機菊苣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看不懂你的廁所式英語該怎麼辦嗎?!
連蒙帶猜出這玩意兒的大概意思后,沈清秋手上一用內勁,紙張碎成渣渣,宛如六月飛雪片片落地,正如他此刻滄桑的心境。
原來他還是太小看向天打飛機菊苣了。
“絕世黃瓜親啟:
都搞定了,準備妥當。地點不變。只不過時間上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為了讓日月露華芝盡快成熟,我弄了點別的東西來催熟,一不小心就催過頭了,現在它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最多一個星期就要爛掉了,所以希望你能盡快從幻花宮水牢里面出來。放心,只是一點點類似化學肥料的東西,用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的。應該。”
這哪里是不靠譜,這個人生命里有譜這種東西嗎?!
這才剛被關進來就要想辦法出去!早知道就讓柳清歌和師兄他們砍價砍成五天算了,說什麼一個月!還有那種純天然無公害的綠色植物他居然敢用化學肥料催熟!催熟的!“用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的”這種保證,簡直就跟大頭奶粉廠商的保證一樣值得信賴!
公儀蕭四下看看,道:“前輩,你看完了嗎?看完的話,就請把信投入湖中銷毀。其實洛師兄昨天吩咐過,除他以外誰也不許進來,晚輩須得盡早離開,以免被發現了節外生枝。”
沈清秋一把抓住公儀蕭:“幫我個忙。”
公儀蕭道:“前輩請說,只要我……”
沈清秋不等他那句“力所能及”說出來,真誠道:“讓我出去。”
公儀蕭:“……”
沈清秋嚴肅道:“我認真的。”
公儀蕭艱難道:“前輩……這個真的不行。”
沈清秋道:“我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絕不是想逃避四派聯審。事畢之后,我自會重回水牢,等候發落。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立下血誓。”
血誓不可翻悔。但實際上,露華芝事畢之后,沈清秋回不回幻花宮水牢,都沒有關系了。
公儀蕭為難道:“我當然相信前輩,可前輩不是主要要求下押水牢的嗎?究竟是什麼事,嚴重到非離開不可?”
沈清秋剛要張嘴,卻忽然驚覺,不能拜托他。
畢竟,公儀蕭是幻花宮弟子,私縱犯人潛逃,安到誰身上都不是小罪。況且公儀蕭這小伙子人還不錯,七天時限,機會應該還有的是,坑誰也不能坑他。剛才一時頭腦發熱沒考慮好,確實不應該。他忙道:“不。算了。就此打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著勉強去攏地上的碎紙片,投入湖中銷毀證據。
因被捆仙索纏著大半個身體,動作極不方便,沒動兩下,那件黑衣從身上滑落。
公儀蕭原本也在低頭幫忙,見黑袍委地,無意間抬眼一看,當場手腳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