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審視著一身苗人打扮的秦鳳池,心道:早知道姓秦的是個麻煩,要不是貪圖他一副好身骨,何須如此麻煩?
他再想到尤寨的插手,白白失去了十來個生祭,更加憤怒。
現在,他離蠱王距離極近,竟也難以感知蟲兒的生命力,也不知這姓秦的干了些什麼!?蠱王既稱之為王,自然難以培育,需要秘法,更需要機緣!
他耗費時間和精力,卡在最后時刻留下了兩只,一強一弱,但都是萬里挑一的好蟲,如今便廢了一只!
白楓兜著手,打量秦鳳池的眼神充滿了計較。
‘既然廢了,倒不如供養那一個,若能培養出真正的蠱王,也省的我難以取舍……’
褚樓被他那眼神弄得一身雞皮疙瘩,警惕地擋住秦鳳池。
“后生,你倒也有本事,”白楓呵呵笑道,“可惜了,要不是你不適合,用來養蠱最好不過了。”他看向秦鳳池,“我給你一條生路,秦大人并不珍惜,如今沒法兒了。待料理了你,你這小情人兒我會送去給你作伴。”
他伸出一手,三四指并列指向秦鳳池,幾乎在同時,他身后的苗奴都哀嚎倒地,抓著胸口翻滾!
秦鳳池也猛地抓住胸前的右襟布衣,原本沉眠的蠱王突然狂躁,引得他心跳如擂鼓,幾乎要從他的嗓子眼兒里蹦出去!
“老賊爾敢!”褚樓驚怒交加,拔劍直刺向白楓。
“別——”秦鳳池痛道,伸手想要拉住他。萬一巫祝放蠱——
白楓暢快大笑,以奇詭的步伐向后疾退幾步:“我毀了他身上的蠱王,他的神志也會被摧毀!從此以后,他會變成不生不死的活尸!”
砰——
褚樓回頭,就見秦鳳池仰面倒在了地上。
“小鳳凰!”他沖過去,雙腿一軟跪在了對方身旁。
秦鳳池雙目微睜,表情一片空白地躺在那里,你說他死了,可他氣息穩定,心跳正常……可他仿佛一具人偶,甚至被褚樓一滴眼淚砸在了睫毛上,都不眨眼。
這一刻的絕望,很久之后,仍然會讓他心臟發抖。
褚樓趴在秦鳳池身上,什麼危險,什麼警惕都忘了。
他太年輕,也太無力了。
褚樓哭得眼淚鼻涕糊了身下人滿衣服,抽噎地抵著對方胸口呆呆地想,他若是殉情,要不要寫遺書,寫幾封好呢?
要是有復印機就好了,遺書還得手抄幾份,豈不是什麼悲壯氣氛也沒了……
就在這時,他左手手心突然被人撓了一下,剛以為是錯覺,又被撓了一下——
“……”
褚樓打了個嗝,呆滯地抬頭看了一眼。
美人依然眼神空茫地仰視著夜空,看起來沒什麼不同。
“白鳳,走吧。”老巫祝跟喚狗一樣喊。
秦鳳池仿佛被控制的傀儡,整個坐起,一板一眼地站起來走向老巫祝,全程心跳不變,眼睛不眨。褚樓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錯覺了。
他低頭想了一秒,突然大哭著撲過去抓住秦鳳池的褲腿:“我不許你走——”
秦鳳池踉蹌了一下,又腳步不停地拖著人往前走了一步,褚樓這才順勢放手,一副孤苦無依地小白菜模樣跌坐在地上。
白楓十分滿意地看著他,心道,早該如此。
唉,人老了,就是容易猶豫不決。他早前做錯的一件事,就是瞻前顧后,留下了兩只蠱蟲,以至于蠱王不成蠱王,反而令養大的圣子橫死。
他一想到那孩子,就心痛不已。
好在,新的人選卻也不差,只要他能利用這人和殘蠱,培育出真正的蠱王。
他沖著褚樓的方向道:“殺了他,丟下山去。”
苗奴剛受過蠱蟲翻涌的折磨,都不敢遲疑,舉刀紛紛攻過去。白楓身邊落空的那一剎那,他面前人偶一樣的長發男子,眼神突然變得湛湛有神,只見對方抬起手,五指成刀,毫不猶豫地刺向了他的脖子————
白楓說不上那感覺,痛只是短暫的,他的身體過于蒼老,乃至于連痛覺都變得遲鈍……但比痛更可怕的,是他思緒的遲緩——他漸漸感到魂靈從身體中剝落,一點點的,從頭頂百會處鉆出!
他要死了!
白楓發出瀕死的呻-吟,喉嚨從破口開始冒血,咔咔作響。他的額頭出現一道道青黑條紋,就像某種爬蟲似的,并且雙目發紫,駭人至極。
秦鳳池眼神發狠,腦子里閃過西和年輕的臉龐,死前高舉的雙手,愈發憎恨眼前的老人。他手下猛地用力,血液噴濺,白楓的頭顱飛了出去,滾落到一旁的草叢。
與此同時,圍攻褚樓的苗奴都停住了腳步,驚恐萬分地丟下兵器,摸向自個人的脖子。
他們就好像被一個看不見的人用力掐住脖子一般,臉漲得發紫,雙目凸出,舌頭外伸,最后——竟然硬生生地自己掐死了自己。
一地尸體,塵埃落定。
褚樓回過神,把短劍一丟,撲過來掛在了秦鳳池身上!
“嚇死爺爺了!”他使勁狂蹭秦鳳池的臉,把人家好好一張俊臉都擠得變形。
秦鳳池下意識地托住他的屁股,怔然半晌,失笑道:“你方才作甚麼鬼樣子?險些害我露餡。
”“嗯?”褚樓低頭看他,不滿道,“你對我高超的演技有什麼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