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跟你修十年……”白柳一把拽過匕首,無語地嘀咕。
不知不覺,他倆肩并肩一起靠在船舷上看江面上的夜景。秦松撓了撓脖子上的蚊子包,估量著火候差不多了,開口試探問道:“所以說你到底為甚要傷自己?”
“……你這人怎喜歡刨根問底?”白柳無奈地看他,半晌低聲道,“我沒打算怎麼著,就是想弄點傷口出來。”
他猶豫該不該和秦松說這些,但是想一想,不過都是些當地人盡皆知的東西。
“我爹原本可以單獨和你們回去的,可他非要我一起,”他遲疑道,“因為他想要我成為白寨新的圣子……”
“圣子?”秦松納悶,“你們寨子里的圣子不是應當早就選出來了?”他沒記錯啊,那白德不是說,白氏一族的圣子都是由巫祝從新生兒里選的,既然如此,圣子該在寨子里長大,而且早已定下人選。
白柳煩惱地嘆氣:“是早選出來了,還是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呢。我還知道那人叫白珍,可他死了!”
秦松震驚。
圣子的名頭聽起來特別響亮,他還以為當了圣子的人會有什麼神通,比如不會生老病死啥的?原來還能死啊!
“如果白寨一直沒有圣子,那麼寨子的命運就會漸漸衰落,圣子非常重要!”白柳頹喪地埋首在手臂中間,“我爹不知道聽說了什麼,認定我有資格成為新的圣子,非要帶我回去見巫祝——我根本不想回去!”
就算他在國舅府再怎麼不自在,那里也是他長大的地方。他生活富足,還能上學讀書,將來還有機會做官,為什麼要去深山老林里當勞什子“圣子”?
秦松了然。
他們畢竟同齡嘛。
當初他年紀小,動不動就抱著師父的大腿哭,師父就老威脅他,要把他丟去邊境衛所。可把他嚇壞了!京城多好玩啊,多少吃的玩的,萬國來朝的地方,豈是邊境那些鳥不生蛋的地方可比的?
“你爹也夠狠的哈。”他同情地拍拍白柳的肩膀。
白柳苦笑,望著遠處水波粼粼的江面,又覺得說出來以后,心情輕快了許多。
“我聽說如果在儀式前一個月有血光之災,就是玷污了儀式,無法被巫祝神認可。所以我才想試試看有沒有用。”
秦松恍然大悟,他瞥了一眼白柳緊抓的匕首:“那……你還會再嘗試嗎?”
白柳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失笑道:“你放心啦,我也怕疼,剛才沒成功,我就不會再做第二次了。”
秦松點點頭,心里莫名松了口氣。
“時辰不早了,我得回房去,”白柳轉身要走,想了想,又問他,“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釣魚?”
秦松怔住:“釣、釣魚?”
魚還用釣?他一把鐵蓮子甩出去,估計可以網十幾二十斤上來。用釣的……效率太低了吧?
緊跟著他注意到白柳緊張的表情,立刻答應,“去!咱們可以比試一下,看誰釣魚更快更多!”
白柳這才露出靦腆的笑容。
秦松默默注視著他走遠,心道,他這算完成任務了嗎?
等他敲響師父的門時,秦鳳池正和褚樓在床沿滾來滾去地角力。
“我干凈得很,不要洗——澡!”褚樓用手扒住上房秦大人的俊臉,使勁推,“你給爺爺爬開!”
秦鳳池眼神冒火,鉗住他的雙手壓在床板上:“不洗澡別想上我的床!你是小狗嗎臟不臟?”
“你才是狗,”褚樓大怒,張嘴就咬他的下巴,“你最狗!”
“褚云開——”秦鳳池嘶了一聲,捏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從他背后探下去,狠狠一握,“你還要不要你的八月半了?”
褚樓難以置信地松口,顫抖地低頭:“哇!這樣你都能有反應,是不是人?”
說實話,秦鳳池此時真的不想做人了。
他這輩子,不,十輩子的耐性都耗在了褚樓身上,這廝甜的時候讓他想想就能笑,磨人的時候分分鐘讓他想殺人。
秦松就在這個時候敲門。
“你徒弟來了!”褚樓耳朵尖,立刻從秦鳳池身下擠了出來,衣衫不整地溜去了屏風后頭。
秦鳳池喘著粗氣坐在窗邊,發髻也散了,衣服也敞著,一副遭人揉搓過的模樣。他回頭看看一塌糊涂的床,突然悲從心來——床都滾成這樣了,關鍵是他倆都還沒洗澡!
這床,他不睡了!
他陰沉著臉去開門,導致秦松一抬頭,就噤若寒蟬。
“說罷。”他坐在桌邊,冷冰冰地盯著屏風。
秦松乖巧地站在他跟前,雖然聽到屏風那里窸窸窣窣的動靜,也不敢去看。
“我打聽出來了。白寨的圣子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死了,白柳和那圣子同年出生,他爹覺得他有希望繼任圣子,所以特地求了白國舅領路,順便帶白柳回去。”
秦鳳池對他的效率很滿意:“你去和蕭十三通個氣,這事還需要王城確認一下是否屬實。”
“是!”秦松高興地應了,又道,“那徒兒還需要繼續接近白柳嗎?”
秦鳳池抬頭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若覺得他為人可交,倒可以繼續。不管他日后回白府還是留在白寨,交這麼個朋友,于你都有益無害。
”
這就是同意他和白柳交朋友啦。
秦松更加高興,顧不上探究屋里奇怪的氣氛,恭敬地行禮告退,去找蕭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