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小伙子們干了一天體力活,這會兒都餓得嗷嗷叫喚,各個狼吞虎咽,筷子亂飛。褚樓也餓,但是他這個座位不太好,正好坐在大掌柜身邊,正對面就是他師父老人家。
“幺兒,怎麼不吃?”孫子初皺眉,邊給他夾了一筷頭涼拌蜇頭,邊教訓他,“你的胃才養了幾年,千萬不能餓著,否則那苦方子就再給我吃起來!”
褚樓唯唯應了,把臉藏在碗后頭。
“哼!”那頭寧雄飛果然出聲了,越過大半桌面硬給他塞了大筷子紅燒肉,“干了一天活吃什麼酸溜溜的涼拌!就該吃肉!”
褚小樓被他師父糊了一臉紅燒肉汁:“……”
孫子初臉色頓時黑了,筷子啪嘰往桌上一放:“脾胃虛弱還吃大葷……你懂醫還是我懂醫?”這下桌上所有人都開始停下來,不敢伸筷子了。
“好啊!”寧雄飛怒發沖冠,猛地站起來:“懂醫莫不是就了不起嗎?懂醫就可以不負責任說跑就跑?”
完了,怎麼又說回那個話題啦。
褚樓特別絕望,為他師父的情商絕望。
他先生這幾天不都沒提要走的事了嘛!您老人家這會氣頭上又叨叨,先生萬一情緒上來,直接就要走人啊!瞅瞅他師父那樣兒,急赤白臉的,看著都嚇人。
寧飛和寧康正好在寧雄飛兩邊坐著,這兩人已經快被他們師父外放的氣勢壓趴下了,就差口吐白沫。他們都拼命沖寧羽使眼色求救,但大師兄太陰險,這會兒自顧自低著頭數米粒兒,死活就是不抬頭。
孫子初也氣,氣得渾身抖,臉先是漲紅,后來就白了。
“我本想等你過完了生辰,如今看來也沒必要,我這就走!”他袖子一甩,直接下桌走人。
事情還是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一桌子人噤若寒蟬,面面相覷,都不敢吭聲。
褚樓咬咬牙準備當出頭鳥。沒法子,誰叫他當了一回導火線呢?他從碗后露出眼睛,戰戰兢兢提醒:“師父……你再不去,先生真要跑啦。”
寧雄飛僵在那兒,還拉不下面子呢。孫玉娘終于怒了,也把筷子一摔:“寧大哥!你怎麼回事?我哥對你掏心掏肺的,連你一句挽留都不配嗎?還是你真鐵了心要娶那杜老板?”
什麼杜老板?褚樓睜大眼。
寧雄飛卻似當頭一棒,神色極為復雜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快步追出去了。孫玉娘見狀松了口氣,她猶豫著,心想,自己要不要也去看一看。這頭剛準備下桌,就被寧羽一把拽住。
“大姐,我看你還是先吃飯吧,”寧羽勸她,“師父和先生正需要好好把話說開,咱們就別摻和了。”
孫玉娘一想,也是,那兩人吵架,外人摻和沒好事。只是這種情況,她哪兒還有胃口吃飯?
她勉強笑著對眾人說:“行了,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兒,和你們沒關系,也別浪費這一桌菜,都吃吧!吃呀!”坐了半天,她還是坐不住,就轉身去了廚房。
好在今日鏢頭和鏢師們各自回家去了,這屋子里只有他們自家人。
徒弟們也沒比孫玉娘好哪兒去。
畢竟鏢局是他們的家,如果說寧雄飛的角色更像是一個家庭里的父親的角色,那常年在家照顧他們,管理一整個鏢局日常事務的孫子初,就更像是母親。一個家,父母俱在才算完整,要是先生真的走了,他們鏢局就直接塌了一半。
老二寧飛郁悶地看了一圈,粗聲道:“大師兄,你咋不勸勸咱師父啊?你是老大,師父一貫愿意聽你說幾句。”
其他師弟們,包括褚樓,都眼巴巴地瞅著寧羽。
寧羽十分無奈,攤手道:“我說話再管用,那也是晚輩,哪有晚輩去管長輩的……”房里事的。
他話不好說完說盡,于是師弟們都變得更加慌張,心態最脆的老五,這時候已經開始抹眼淚了。褚樓雖然還不至于到這地步,但心里也特別不好受。
寧羽面對這些懵懂的傻子也沒辦法,只得開口:“行了!你們放心吧,先生走不了!”
師弟們頓時紛紛抬頭看他,眼神各個純潔,帶著問號。
“反正你們知道先生不會離開就行了,”他不耐煩揮揮手,“吃飯吃飯,明天估計就有客人上門了,吃完趕緊去把客院收拾出來!”
所有人都一臉懵逼地吃完飯,雖然有大師兄的保證心里松口氣,但是大師兄憑啥能這麼肯定啊?他咋知道先生走不了?
褚樓就不同了,他原本只是胡亂猜猜,這會兒見寧羽話里話外的意思,再琢磨一下寧雄飛和孫子初之間那種奇妙的氣氛,心里立刻八九不離十。
他像個尾巴一樣跟在寧羽后頭,小聲問道:“師哥,你是不是知道啥啊?”
寧羽頗感意外地瞥他一眼:“……你又知道啥?”
褚樓神色復雜地瞅著他,欲言又止。
哥,我知道的,那可就多了。
第31章 草廬偷窺
寧羽失笑,隨手揉揉他的狗頭:“行了,你小人家管大人的事兒作甚?去洗漱洗漱早點休息。”
得,這是讓他洗洗睡別多管閑事。
褚樓不太滿意,又問:“那,杜老板又是誰?”
“杜老板?”寧羽想不到他這麼執著,只好說,“市西街,杜氏綢緞莊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