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氏宗族的人也還有些骨氣,看不慣他的人,也都不去沾他的光。
這位趙同知就是如此,一路考舉做官從沒求過趙義清,辛辛苦苦往上爬,平常也少有來往。不過有意思的是,此次私鹽案,他接到趙義清的信函,雖然危險卻也悶不吭聲就幫了,辦得妥妥帖帖。
秦鳳池聽了也是無言。這趙家仿佛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罷了,你自去吧。”他擺擺手。
王城再行禮,便帶著一幫捕役往知府府邸趕去。
秦鳳池抬頭看看這司理院的匾額,心情又好了些。唉,一晚上盡是些無聊的人事,總算能看看有趣的人了。
他愉快地笑著跨進大門。
司理院的獄卒這段時日總是接二連三地受到驚嚇。
先是見到了大名鼎鼎的九府衙門捕快,和尋常地方巡捕房的捕快差別太大,各個兇狠剽悍,跟土匪似的。那位王城王千戶,身上更是一股子殺人如麻的血腥氣,說不好聽些,要是和大牢里有些殺人慣犯比起來,說不好哪個更兇煞些。
接著就是趙同知,八百年不來他們這地方,也來了。好家伙,軟硬兼施,便讓九府衙門的人接管了他們兩院的大牢護衛。
他不過一個小小獄卒,最低等的獄吏,一年俸祿就是十兩銀子。說句老實話,甭管上頭風云變色,只要不奪了他的差事,他都沒意見,也懶得摻和。
這回不大一樣,他用腳趾想想,也知道能動用到九府衙門的,那肯定是驚天大案!落到他們官府上,逃不掉一個貪腐反。
如今,他又見到了一個大人物。
鷹羽衛啊!
那是比九府衙門更神秘的組織,據說只聽官家的調令,神出鬼沒,為官家充當耳目喉舌!傳說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員,每一家都被鷹羽衛監視著,一言一行都在官家眼皮底下!
“大人!”獄卒興奮地躬身行禮,“您有事吩咐小的便是!”
秦鳳池盯著牢房入口,半天嗯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塊黑色的頭巾。
獄卒:“?”
秦鳳池拿著這塊頭巾,抬頭問他:“你這可有剪子?”
獄卒一臉懵逼,遲疑地從桌子里掏出一把銅剪刀遞給他。
秦鳳池便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在這塊黑色頭巾上剪出兩個洞眼,剪完了還往臉上懟了懟,見正合適,便把剪子還給獄卒。
獄卒見這位鷹羽衛原本還人模人樣的,突然開始把那剪了倆兒窟窿的黑布往臉上蒙,感覺有點孩怕。他甚至怕到想去摸擱到一旁的刀,怎麼能因為見到鷹羽衛一激動就給放下了呢?
太不謹慎了!
這、這鷹羽衛的大人,不會……是江洋大盜冒充的吧?莫不是來劫囚的?
秦鳳池蒙完頭,還問他:“你能看出來我的模樣嗎?”
獄卒膽怯搖搖頭:“看不出來……”
何止看不出來長啥樣,連眼睛都沒露出完整的,只剩倆兒眼珠子了,還黑的,要是進了牢房,猛一瞧過去都不定能發現有個人。
秦鳳池非常滿意,隨即抬腳就往里頭走,走了一半,突然想到顧久娘,又回頭問他:“女囚昨晚上可有進來的?”
獄卒剛把刀抓手里,給他回頭又嚇一跳,強笑道:“哎,是顧大家吧?王千戶叮囑小的安排在了西邊女囚,那邊條件還要好些,您只管放心。
”
他看著這大爺徹底進去了,終于松了口氣。
“媽呀,”他喃喃自語,“這鷹羽衛的人,怎麼都愛偷偷摸摸藏頭露尾的?”
此時已經寅時過半,大牢過道里更加昏暗。褚樓那間牢房離入口最近,稍微兩步路就到,故而還能勉強看到些輪廓。
秦鳳池站在牢房外往里看,一切又出乎他意料。他本以為,以褚樓這樣的身份和年紀,突然被關到大牢里,必然會驚慌不已,坐立難安。
熟料這人竟已經睡迷了,還打起了鼾?
秦鳳池靜靜站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褚樓確實睡熟了。他頓時無語,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黑巾,這麼熱的天,他捂得跟個粽子似的,偏禍頭卻還自顧自地高枕!
他抬手就用刀鞘敲了敲大門。
褚樓猛地驚醒,一時之間被黑得暈頭轉向……他什麼時候睡著的?
“起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陡然響起。
褚樓又嚇一跳,猛回頭看下聲音來處,險些把脖子都扭了。可他看半天只能勉強看到一身影立在牢門外,通身都是黑的!
臥槽,不是見鬼了吧?
“敢、敢問閣下是?”他壯著膽子開口。
秦鳳池打開牢門,抱臂嘲笑道:“我當褚將軍的公子有多英勇,怎麼跟老鼠膽子似的?”
哦……不是鬼。
褚樓淡定了。
只要不是見鬼,你愛說啥說啥,人生在世,誰還沒沒被一兩個陰陽人懟過?
他咳了一聲,慢吞吞爬起來:“閣下是來接我出去的?怎不見先前那位差爺……”
秦鳳池聽他咳嗽,聲音略有沙啞,眉頭便蹙了起來。
這才幾個時辰,就受涼了?
“你怎地話這般多?”他不耐道,“趕緊出來,我奉命送你回邸店,忙著交差呢!”
褚樓暗地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又是哪里來的大爺?那差爺可真不負責,好歹找個脾氣好些的人來接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