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坐起,還來不及反應,客房的門就被“砰”地砸開,一行十來個捕役如狼似虎一般闖了進來。
為首一人腰挎官刀和鐵尺,頭戴折角璞頭,一身皂黑窄袖的吏服,長相兇惡。他一進屋便環視四周,隨后就看向正一臉惺忪靠在床頭的少年人,視線如鐵鉤掃過對方驚嚇的表情,半晌,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他抱拳對褚樓道:“褚小郎君,趙同知趙大人請你過堂一敘,事不遲疑,小郎君這便起吧?”
褚樓已徹底清醒,臉上卻依然一臉被吵醒的不耐和茫然。
“這位差爺,”他看了看這捕頭,一幅隱忍怒氣的模樣問道,“請問趙大人可說了是何事?深更半夜,我這般衣冠不整,實在——”
那捕頭笑著打斷他:“府中自然出了大事,郎君還是莫要多問,此時趁夜喚你去,正是為了你好,否則大庭廣眾之下,我等押你前去府衙,豈不難看?”話語中儼然已帶上了威脅。
褚樓默然。
這趙同知,只怕還是顧忌他爹,否則尋常捕役哪有這麼客氣行事的?
他只得無言下床,勉強披了一件外衣,就被簇擁著押出去了。
邸店大堂空無一人,堂倌掌柜都不知所蹤。
褚樓一路上裝作無知,朝那捕頭探問。
“這位差爺,我晚上還參加了府尊大人的宴席,回來也不過個把時辰,怎麼突然來抓我?趙同知喚我問話,那府尊大人呢?我、我父親同他同朝為官,總要讓我見一見府尊大人……”
中年捕頭輕輕推他前行,對他的問話過耳不聞,只是動作比之前更輕了些。
褚樓見好既收,不再吭聲。
說起來,這幫捕役行動間嚴謹有度。比起捕役,這幫人更合府軍做派。
他按下懷疑,一路來到了府衙。
知府衙門燈火通明,兩班衙役目不斜視,堂上肅穆森嚴。
褚樓進去之前快速看了一眼,見主位空置,一名留短鬚的官員坐在下首,正俯首看什麼。
“大人,人已帶到。”那捕頭拱手行禮,行動之間格外剽悍有力。
趙同知點頭,示意他退開,隨即便看向了堂下的少年人。
第10章 暗夜殺機
“令尊是鎮守西海的褚將軍?”
褚樓抬頭,神情詫異。這趙同知……這麼直接的嗎?
他遲疑地點點頭,拱手道:“回大人,正是家父。”
趙同知一手摩挲下巴的胡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本府今夜發生大案,具體內情本官不好與你多說,”他淡淡道,“這幾日,只得委屈小將軍在咱們府城司理院住下,待查清這案子與你并無干系,再放你南下。”
褚樓心中一凜。
“同知大人,”他急切道,“無論什麼案子,總得告知小子,好讓小子為自己分說一二?”
趙同知卻抬手制止他。
“小將軍只須靜等幾日,其余事情本官亦無權決斷,”他對那捕頭示意,“帶下去,不必上刑具,好生看守,飯食勿要怠慢。”
褚樓還想說話,直接被人捂著嘴巴拖下去了。有那麼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要被私下處決,十分后悔先前沒有想辦法逃跑。
司理院……司理院不就是府城監獄!
天爺!
他活了這麼些年,頭一次坐牢!
要是讓他爹知道了……不不,要是讓他媽知道——
褚樓絕望地閉上眼。
王城斜睨這京城小衙內,不免納悶。
同知大人都說了不會怎麼他,這小衙內竟還一副前往法場的模樣……嘖,這些權貴子弟可真是嬌氣啊。
褚樓一路被押解到府獄,也就是司理院。
各州府設刑獄兩院,司理院掌民獄,司寇院掌軍獄。知府同時代理司理院,司寇院卻獨立于外,沿襲前朝馬步院舊例,由中央派遣節度使任司寇院憲司,三年一換。假如犯事的是褚樓的大哥褚遠,這時就會被關進司寇院。
州府司理院又分東西二院,平民與官紳各自分開,又細分為男獄和女獄。褚樓直接被帶進東邊一排獄房,門口便有一名獄卒伏案登記。
“收監了!”王城拿官刀敲了敲桌子。
獄卒抬起頭,一見是王城忙站起來,沖他行禮:“大人!”
褚樓不由看向王城。
他就知道,這人決計不會是區區一名捕役!
王城無視褚樓的目光:“你給他安排一間通風干凈的獄房,不必上刑具,三餐不要怠慢。幾日后我再來接他。”
獄卒這才打量起褚樓:“可要記錄案狀?”
王城搖頭:“沒有案狀,這是趙同知的吩咐,你只管收監便是。”
獄卒一臉了然,應了一聲,便開始上手搜身:“這位郎君,小的得罪了,只是刑獄有刑獄的規矩,凡收監,金刀若酒及紙筆、錢物、瓷器、杵棒之屬,一律皆不得入。”
褚樓看了一眼王城,對方抱臂站在一旁,一臉事不關己。
獄卒從他身上扒拉了荷包,玉佩,古畫文物店的憑據等等,都一一扔在桌子上。褚樓看了一眼那個藕粉色的荷包,最后也沒吭聲。
“辛苦了,”王城見搜完了,走上前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拿起那荷包,將里面的碎銀抖落出來,“這錢你拿了,也好替他打點些用具,荷包就留給他罷了。
”說罷將荷包丟入褚樓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