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貨艙里都是些金石玉器、古畫卷軸,還有成匹的綢緞,除了價值連城,并沒有什麼出格的東西。
這結果也在他預料之中。看來想偷懶也不行,還是得去天津府走一趟。
他剛要吹熄火折子,火苗突然被一道勁風撲滅,最后的光亮被一道劍光反射,疾如閃電一般從身后襲來。
秦鳳池悚然一驚,猛地扭腰閃避,在狹小的貨艙里踩著艙壁翻身到了角落。
“什麼人?!”他冰冷道。
“我是你貓爺爺,”來人刻意壓低聲音,裝模作樣道,“來捉老鼠來了!”
秦鳳池在黑暗里愣了一下,怒氣陡然消失,升起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怎麼會是他?’
還貓爺爺,普天之下能讓他喊一聲爺的,也就那麼一位。
他懶得耽誤時間,反手拔刀循著聲音劈了下去!正好讓他試試這位幾代侯府將軍之后的水平!
皇城幾衛幾衙配的都是短柄手刀,劍身熟鐵制,劍刃碳鋼制,刀身厚重,極易砍劈。而他的這把乃是官家親賜,名為錯銀,刀尖上挑,刀根處錯銀吞口,云紋美觀,質量上乘。
這一點,褚樓深有同感。
鏘——
他雙手握劍,咬牙抗下頭頂的刀劈,暗夜中刀劍相交帶出一串火電。劍本走的就是一力破巧,輕靈快捷的路數,對上秦鳳池劈出的刀,實在占不了便宜。
‘小爺這是遇上大力金剛鼠了嗎?!’
褚樓感覺自己頭頂都快貼上冰冷的刀刃,就跟壓了一座泰山似的,心里不由焦急。近距離他也抵不過人家拿刀劈砍,再多抗幾次,估計他的輕鴻劍就要淬了。不行——
他雙臂猛地使力,長劍黏著對方的刀身強行翻轉壓下,隨后一削一挑,緊跟著上去就是“有鳳來儀”,劍尖不管不顧直刺向對方咽喉!管你劈的砍的,先吃爺爺一劍!
好一招直來直去!
秦鳳池雙眉一挑,橫刀擋劍,誰知對方劍光一閃,劍尖突然輕巧回旋,反刺向肋下。須臾之間,兩人便對過三四十個來回,窄小黑暗的貨艙里一時之間刀光劍影!刀風如猛虎,劍風便如鷹隼,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他心道,這樣下去難以脫身,萬一那外頭的兵卒一醒,打草驚蛇就麻煩大了。
然而褚樓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一改連連進攻的劍勢,長劍變得格外令人厭惡,如同墻上的壁虎,黏著他輾轉騰挪,怎麼樣都甩不脫。
秦鳳池漸漸開始不耐煩。假如對面不是褚樓,如此耽擱他行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忍住不下殺手。可惜對方卻不知道他是“秦姑娘”,下手絲毫不顧忌,全然一副替天行道的架勢。
“好你個水耗子!”褚樓越戰越勇,一把長劍舞出花來。
秦鳳池怒極,沒長眼便罷了,竟然侮辱他是水賊!哪家水賊這麼能打,還連個同伙都沒有?可見光長功力不長腦子!
他懶得再和這廝纏斗。畢竟他是鷹羽衛探子,又不是走江湖的,名刀真槍他沒工夫,倒不如來點陰招,讓這小子長長見識!
他側身避過劍刃,腳尖點在木箱上直接翻過褚樓的頭頂。褚樓來不及回身,他便手指一扣,一粒鐵蓮子撲簌彈了出去,點在了褚樓的軟麻穴上。
四周本就黑暗,褚樓一時不察,突然被暗器所襲,兩腿直接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秦鳳池見好就收,立刻抓住機會竄了出去。
“別走——”
褚樓握緊劍柄,咬牙追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后直接從那昏迷的兵卒身上跨過,如同兩道黑影略過角落的甲板,來到了船舷邊上。
秦鳳池頭也不回,直接收刀回鞘,雙手抱臂朝下一躍,像一尾黑色的游魚,鉆入水里幾下就不見了。
“果然是水老鼠!”褚樓追到邊上,扶住船舷往下看。
夜里黑黝黝的江面一層滾一層,前仆后繼地拍打著船壁,白色的水沫忽起又消。他沿著船舷看了半天,什麼動靜都沒有,只得悻悻然放棄。
至于他為何不通知船上的漕運官……反正他師父告誡過他,假如行船碰到水鬼,那定然一人前哨,探路的先行。若直接撲殺了那探路的水鬼,也許就能避免被截船。
船上一共就十幾名漕運兵,要是碰上剛才那檔次的,只怕翻一倍都不夠人家吃的。褚樓算算日子,沒幾日就能到大港口了。剩下這段路江面上行船會漸漸變多,應當翻不起大水花。
褚樓一身臭汗,哼著小曲回到客艙。
也許因為好好活動了身體,他現在不但不困,反而覺得渾身輕松。他走到門口,遲疑了一下,回頭看向秦姑娘的房間。只見從木門后露出燭火昏黃的光線,這麼晚了,竟然還沒有入睡嗎?
秦姑娘的屋子里卻傳出了隱約的水聲。
褚樓頓時紅了臉,不敢再去細聽,連忙進屋反手關門。
對面屋里的畫面卻和褚樓所想截然不同。
“師父,你這……”秦松看著拎在手上的夜行衣,已經濕透了不說,還掛著水草,散發一股難聞的水腥氣。師父好好的甲板不走,怎麼鉆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