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都團圓,準備迎接一個嶄新的開始。
我走在街上,看著那些與我擦肩而過的人。
他們中有沒有人,也像我一樣無所歸處呢?
不,我是有歸處的。
我心里驀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我要去找沈見青,我要見到他!
只有他還會等我,只有他會永遠在原地等我!
我走在大街上,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快步跑了起來。速度提升,那個想法卻越來越堅定。
我要去見他,就明天。
不,就現在!
第70章 寨門之下
群山連綿起伏,密林冷峻森寒。
南方的冬天是有綠意的,常青樹木終年不凋,讓冬天也不至于太過枯燥單調。
我靠在窗邊,凝視著窗外的風景。
大巴車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像是穿梭在森林里的爬蟲。進硐江苗寨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只能乘坐汽車。
今天是元旦節,新一年的初始。
車上人很多,喧喧嚷嚷,都是趁著節假日外出旅行的。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心情好像也隨著熱鬧的氛圍變得好了一些。
車上有小孩兒,脆生生地問她媽媽到底還有多久能到。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對著周圍的人科普著苗寨里的規矩和道理。
有人聽著,神往又敬畏地連連點頭。
我低下頭,撫摸著羽絨服的袖口。
紅紅從衣袖里艱難地鉆出來,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前肢親密地摩挲著我的手背。
紅紅從前個月開始就無精打采的,我咨詢了農學院的同學,他們也摸不準紅紅的品類。我喂過它嫩草,紅紅吃。也喂過小蟲子,紅紅也吃。它看起來不太挑食,可精神卻依舊萎靡不振。
我心里總有些擔心。
我不知道沈見青之前是怎麼喂養紅紅的,只見過他的蠱盅。
我用手指輕輕撫摸著紅紅的背殼,它很受用的模樣,趴在我的手背上不動了。
我要去尋沈見青,就要回到氏荻苗寨里去。雖然我對這個寨子還是有些恐懼,但心卻很堅定。
可我找不到進去的路。
我想了兩種方法。有一個人一定知道怎麼進去,那就是安普。
當初我剛剛被救醒的時候,他說他曾經回山里去找尋過我,還遇到了沈見青。那證明他一定知道進山的道路。而且從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我想他對氏荻苗寨應該很熟悉。
我通過葉老師要到了他的聯系方式。安普聽了我要回來的這個想法,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愿意幫助我。
最后安普支支吾吾地說:“你先到,到硐江苗寨。到了你就……唔,這幾天有事我,在那里。”
然后,他就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如果他不愿意幫我,那我就只能讓紅紅帶路了。它可能會有不靈敏,帶我繞圈子的時候,但它肯定不會拒絕我。
我心里有了主意,便踏實得很。
越靠近硐江苗寨,我心里就越緊張,還有一些小小的雀躍和興奮。
掌心出了些汗,我在衣服上擦拭著。窗外的景色急速向后奔騰,我卻希望它們能消退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于,汽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司機沖著所有人大喊:“苗寨到了,走幾步就是寨門。你們自己進去啊,里面不讓停車的!”
游客們三三兩兩地開始下車,我位置在最后,只能跟在所有人后面。
我拖上行李箱,腳步飛快地往苗寨里走去。
我已經來過一次,四周的景物對于我來說很熟悉,好像昨天才見過一樣。
我一秒鐘都不想耽誤,腳步飛快地往寨門的方向奔跑而去。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腦子里只有一個沈見青。我想快些見到他,再快一些……
轉過一道彎,木質搭建的寨門就出現在眼前了。
它默默地矗立在哪里,像個溫和的巨人,俯視著腳下的來去匆匆。寨門還和我上次來時一樣,但我的心境卻已經完全轉變。
今天是元旦,來苗寨里游玩的人很多,寨門下已經排起了長隊。攔門的苗族少年少女們不知疲倦地為遠方的客人獻上來自苗寨的第一杯美酒。
我焦急得想跺腳,但也無可奈何。
忽然,藏在我袖子里的紅紅躁動起來,足肢并用地爬出來,攀在我的手背上,揮舞著前肢,似乎是在表達著什麼。
隱隱中,我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一動,下意識抬起頭去。
于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一身苗服的沈見青。
剎那間,周遭所有人都褪去、模糊,所有的聲音都消退,我只聽到自己劇烈起伏的心跳聲。心臟在腔子橫沖直撞,直撞得我胸口悶悶地痛。
我們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在沖我微笑,而我的視線卻漸漸模糊。
原來我哭了。
我后知后覺,猜測自己的表情應該很難看,并不適合重逢。
沈見青手里端著一碗酒,隔著重重人潮,嘴唇微動。
他在無聲地呼喚我。
遇澤阿哥。
這一刻,我懸吊的心終于落地,沒有根的浮萍終于飄進了屬于他的港灣。
你看,他真的在原地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