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我的指尖,那涼意讓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抖動了兩下。
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再去看望過邱鹿和徐子戎,并不是因為我不關心他們的情況,而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們。
尤其是當他們各自遭受著折磨,而我卻好好地站立著時,我心里竟充斥著一種負罪感。
歸根究底,是沈見青害了邱鹿和徐子戎。如果當初我們沒有那麼多好奇心,如果當初我們沒有跟隨沈見青,如果當初我們沒有進入到氏荻苗寨,或許后面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可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我深吸一口氣,劃過接通鍵。
那頭響起的聲音很穩重,少了一些少年的輕浮氣。
“喂,阿澤?”
“是我。”我輕聲說,“徐子戎……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你不用擔心。阿澤,你今天有空嗎?我已經叫上了小溫,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你,你已經好了嗎?”我想起了當日沈見青的承諾,心里升起一絲期待。
難道徐子戎已經恢復了身體?
那頭輕快起來:“你來看了不就知道了。就在學校門口那家家常菜,你知道的吧!”
他說的那家家常菜很有名,物美價廉,環境也不錯,鹽大的學生沒有不知道的。沒想到他竟然出了療養院,我連連應聲,往校門外走去。
一路上小雪落個不停,我沒有撐傘,腳步輕快,細碎的雪花落在我的肩頭、頭頂,很快身上就濡濕了一片。
但我卻沒有心思去關注衣服,我只想快點到約定的地方,快點看看徐子戎。
到的時候還不是飯點,店子里只有老板娘在昏昏地打著瞌睡,稀稀拉拉幾個店員坐在一處。
我一進去,一個店員便利索又熱情地走了過來,麻利地引著我到包間。
包間的面積不大,但私密性很好。我進去就看到正坐在位子上喝茶的徐子戎。
溫聆玉則文靜地坐在徐子戎旁邊,兩人似乎是在說著什麼。
一見我來,徐子戎先扯出一個笑臉:“哎呀,我還以為你會晚一點才來呢!來來來,喝茶!”說著,他站起身用一次性紙杯給我倒了一杯茶水。
徐子戎幾個動作毫無停滯,一氣呵成,褐色的茶水穩穩地從他右手端著的水壺流出,匯入他左手的紙杯里。
一滴都沒有傾灑出來。
我懸在空中的那一顆心好像終于落到了實地。
徐子戎把茶水遞給我,說:“醫生叮囑我不能飲酒不能抽煙,所以今天我不能陪你喝酒了啊!”
我接過茶水,坐下說:“我不喝酒。徐子戎,你……你已經康復了?”
“康復倒還說不上,但在變好。”徐子戎臉上絲毫不見頹唐,反而帶著幾分釋然,“前幾天做腦部掃描,醫生說我小腦的不明陰影正在縮減。按照這個趨勢下去的話,相信我很快就能夠恢復的。”
說著,徐子戎站起來,在我和溫聆玉之間來回走了幾步,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成果一樣:“你們看,不需要扶手,也不需要拐杖了吧!”
我松了一口氣,真心地嘆道:“太好了,能恢復就好。”
徐子戎說:“不一定能夠恢復成以前的水平,但是我也足夠幸運了。聽說以前還有感染了寄生蟲,然后死掉的案例。”
眼下的徐子戎多了幾分沉穩內斂,之前與邱鹿插科打諢時的渾勁沒了蹤影。
或許經歷了一番磨礪之后,人都會成長吧。
當初那個叫囂著“我去喝酒不香嗎”的徐子戎,已經一去不返了。
我趕緊又問:“那邱鹿呢?她有沒有好一些?”
徐子戎眼神黯淡了一瞬,垂下眼睛,說:“鹿鹿的情況也在好轉。”
溫聆玉細聲細氣地說:“鹿鹿頭部的陰影也在縮減,可她現在的情況還不穩定,不能出門。”
我問:“情況還不穩定是什麼?”
徐子戎說:“也沒有那麼快恢復。現在鹿鹿的精神有些混亂,時而清醒,但有時也會變回之前的狀態。醫生解釋說,應該是頭部長期因不明陰影導致缺氧,造成腦細胞死亡。”
邱鹿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徐子戎卻接著說:“但是她已經有清醒的時候了,還能跟我斗嘴呢。或許她明天就好了,或許……但我總會等她的。”
他的話并沒有讓我好受多少。
當初沈見青承諾了解蠱,我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好轉是不是因為身體里的蠱蟲已經被祛除。但傷害已經造成了,即使彌補,也只是亡羊補牢。
“你也別喪著個臉,好像我們死了一樣!”徐子戎忽然提起嗓音,拍了拍我的脊背,“我們都在好轉了,即使我恢復不了巔峰狀態,以后搞不了田徑,也不是就要餓死嘛……我打算以后考個體育理論的研究生,也挺好,也挺好。”
反過來竟然是徐子戎在安慰我。
房間里氛圍太沉重,徐子戎轉移了話題:“現在都大四了,聽說你們兩個都沒有考研,畢業之后有什麼打算?說不定明年我和鹿鹿休學結束重返校園,我們還能聚上一次!”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還沒有任何打算。”
現在,我身邊的同學要麼考研,要麼找工作,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前程而奔波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