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以后大家去向何方,都一定要記住,如果有什麼身心上的問題,都要及時就醫。尤其是心理疾病,更不能諱疾忌醫。”
于是我坐在了這里。
我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也沒有催促,一直很有耐心地看著我。
“陳醫生,你有沒有一直都夢到同一個人?”我斟酌著,試探著開口。
陳辭微微前傾身體,是很認真的模樣:“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你可以先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我回憶著,手里捏著水杯:“他……長得很漂亮,眼睛上有一顆紅痣,眨眼的時候時隱時現……”
“長得很漂亮。她是個小姑娘嗎?”
“不。”我立刻回應,“不是,他是個男孩子。”
陳辭揚起眉,頭微側,右耳朝向我一點。
這個姿勢讓我有了一些傾吐欲,我大著膽子說:“他,他很喜歡我。你不會歧視同性戀吧?”
“當然不,正相反,我認為愛是不分性別的。”陳辭臉上笑容不變,“那你呢?”
“我也贊同這個觀點……啊,但我,我……”我有些語無倫次。
陳辭立刻抬起手,連連點頭:“我懂的。那你都夢到了他什麼?”
“都有。也夢到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我掐頭去尾地說,“鬧得很不愉快。”
“是為了什麼呢?”
“他犯了錯,傷害了很多人。或許也有其他的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吧。”這個時候,我竟然在替他找借口。我忍不住想到邱鹿,想到徐子戎,心里悶痛,“我好不容易逃離,可卻又總是忍不住會去想他。尤其是在夢里,他總來。”
“李先生,你先喝口水,平復一下情緒。”陳辭說,“看得出這個人對你的影響很深。但我經過剛才的對話和觀察,我并不認為你有什麼心理疾病。
”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
陳辭接著說:“你的思路清晰,表達清楚,對于自己的情緒有明顯的感知能力。每個人都有情緒的起伏,這是很正常的。當然,比起開安眠藥,我想你更需要的是一個傾訴的伙伴。但我猜,你現在的生活里缺少這樣的角色。”
我點點頭,她確實很厲害。
“恕我冒昧,你可以自己思考一個問題。對于這個男孩兒,你的情感是什麼?這是你一直在回避的問題。”
我垂下眼睛:“我,我現在還不確定。”
“首先,人有對錯,但情感沒有。李先生,你要先學會接納自己。”陳辭聲音平穩,“等你對于這個問題有了明確的答案時,你如果覺得仍有需要,可以再來咨詢室找我。”
我的問題她似乎并沒有幫我解決,但走出陳詞辦公室的時候,我卻覺得心里壓著的那個無形的石頭好像松了很多。
她好像說得很對,我真的是非常需要一個傾聽者。
現在天還早,我不打算再窩回家里,便收拾了包回到學校,找了個自習室坐下。
我看書的間隙無意間一抬頭,正好看到了一個纖瘦的人影立在不遠處的書架下。她發間編著細銀絲帶,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那人微抬頭,我立刻轉過視線,重新看回書上。可沒多久,對桌卻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我抬頭一看,正是剛剛在書架下的趙如故。
她眉眼彎彎,很狡黠的模樣,雙手捧著下巴,說:“李學長,你剛剛看我,被我抓到了!”
我尷尬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趙如故卻接著說:“我就說學生助理當得值。
以前在圖書館,我就坐在你對面,你根本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我做了你三年直系學妹,你卻不認識我。”
“以前?”我還真沒注意過對面坐了什麼人。
趙如故坦蕩地說:“對啊,誰讓別人說,李學長最愛泡在圖書館,我只能想這個辦法偶遇了。”
幸好現在自習室里沒有什麼人,只遠遠地隔著幾張桌子坐著幾個同學。
她那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明顯話還沒說完。
“其實,我……”
我怕影響了別人,趕緊指著外面,示意她出去說。
趙如故欣然起身,往門外走去。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那躍躍欲試的眼神我曾經在很多人身上也見過。但從前的我并不覺得那里面是喜愛。
現在,我依然不覺得里面是喜愛。因為充滿愛意的眼神究竟什麼樣,我現在已經見識過了。
我們找了個沒人的露臺。
趙如故倒絲毫不扭捏,抬起眼睛看我,說:“學長,我真的挺喜歡你的。那天的講座要不是你也會參加,我都不愿意做學生助理呢。你要不和我試試,珍惜最后的一年,談一段校園戀愛?”
她比我矮了些許,個子只到我鼻尖。我垂下眼睛,說:“那你喜歡我什麼呢?”
趙如故一愣,沒有反應過來似的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啊?”
“我說,你喜歡我什麼呢?”
“你長得就是我理想型。”趙如故想了想,憋出兩句,“文章也寫得好,還拿了三年獎學金。”
她說話的時候,我的視線忍不住又落在她發間。
趙如故似乎也發現了,抬手扯了扯那條纖細的發帶。
“沒有了?”我問,“那你以后遇到更理想型的長相呢?”
趙如故撇撇嘴,說:“哎呀,學長你也不要那麼保守嘛。現在談戀愛不就是看對眼就可以試試嗎?你搞得怎麼好像面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