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你問我憑什麼?”沈見青忽地冷笑起來,垂下眼瞼來,眼皮上的紅痣格外清晰,“李遇澤,你是個捂不化的石頭嗎?我對你還不夠好?你心里沒有一點點我的位置,所以你才來質問我——憑什麼?”
我平靜地說:“可我現在需要的不是這些。”
我現在最迫切的渴求,不是這些。
當初我學馬斯洛提出的經典的需要層次理論,他把人的需求分為了好幾個層次,只有低層次的需求得到了滿足,人才會產生更高層次的需求。
我初時只當是一個心理上的理論來死記硬背,但現在卻設身處地地明白了一些。
“那你需要什麼?自由?你想要離開?”沈見青冷笑著,眼睛里沒有絲毫笑意,聲音驟然一沉,“你想都不要想!”
他說完,驀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帶著我向著吊腳樓的方向走去。
他的力量大得出奇,要捏碎我的腕骨似的,讓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他的仇人。他的腳步也邁得又大又快,我勉強跟著。
看來他恢復得很好,健步如飛,哪里還有之前那病殃殃的樣子。
我跟了幾步,差點跌倒。沈見青也不管,只一味往前走。我忍不住掙扎起來:“你放手!我自己可以走!”
“放手?”沈見青說,“李遇澤,我是不會放手的。”
現在我不管說什麼都會刺激到他,和一個氣頭上不理智也不清醒的人談道理,是愚蠢的行為。
他拉扯著我回到吊腳樓,一刻也不停地上樓。
“咚”的一聲,他猛地松手,我順著力道撲進了柔軟的床鋪里。我被甩得頭昏眼花,卻還是立刻支撐著站起來。
我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弱勢的一面。
沈見青抬著眼皮死盯著我,眼神像是一把刀子,一分一毫地雕刻琢磨著我臉上的表情。他恨恨地問:“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
我懶得和他糾纏。我又不是他的私有物,事事都要給他報備。
可我的沉默依然刺激到了他,沈見青質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沖著那個傻子和顏悅色,耐心十足。轉頭對我卻這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還比不上那個傻子?”
我皺眉,心底窒悶,忍不住開口道:“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難道還不能對別人笑一笑嗎?”
沈見青上前兩步,扳住了我的肩膀,神態猙獰,眼角的疤也如活了一般:“不可以,你只能看著我,只能對著我笑……”
“你在發什麼瘋!”我一把掀開沈見青的手,出離地憤怒,火焰從胸腔里炸起,直燒到我的腦子里去,“你把我當什麼?你施加占有欲的物件嗎?你還能關我一輩子嗎?!”
我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話音落下,空氣驟然凝結,室內沉寂如死,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當中。
我那一把怒火在冷然的空氣里很快熄滅,心里反倒生出些惴惴。
好半晌,正當我不安時,我聽到了從沈見青胸膛里發出的低沉笑聲。
“呵呵呵呵……”
這笑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詭異。
“我當然可以。”沈見青帶著笑意,輕聲說。
我瞳孔驟縮。
卻聽他接著道:“你知不知道,你說的緣分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當初你們挑房間,你卻偏偏選中了這里。我父親,當年就是住在這里,度過了他平靜安穩的后半生啊……”
他笑容詭譎偏執,目光緊鎖在我的臉上。
我頭皮發麻,像是有一道無聲的驚雷轟響在耳邊,渾身止不住地起雞皮疙瘩。
當年,被阿青強行留下的沈思源,也是住在的這里?!
牢房,這真的是牢房!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腳底發軟。
沈見青薄唇鮮紅,那條疤痕無損他的容貌,反倒更添幾分野性的氣息。可再美麗的面容,在我看來,也是毒蛇身上的紋理,是惡之花的絕美偽裝。
或許是在強烈的震撼和驚怒之下,我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先于理智做出反應。
我一拳狠狠地砸向了沈見青!
沈見青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但他反應很快,側身正面躲開了我的拳頭。我只是擦著了他的顴骨,但那里卻很快緋紅一片。
“嘶——”沈見青用手指揩拭著顴骨,看我的眼神卻不僅僅是憤怒,里面還夾雜著幾分我看不懂的興奮。
這興奮看在我眼里,與挑釁沒有差別。
我立刻撲上去,揮起拳頭毫不客氣地招呼到他的身上。沈見青在我的沖力下后退兩步,一手捏住了我揮過來的拳頭。
我見狀,另一只拳頭直搗他的小腹。可他卻好像是能夠提前預知我的想法一樣,半途截住了我的拳頭。
沈見青的力氣大得出奇,我掙不過他。我突然靈機一動,腳下使勁一絆,他果然站立不穩。可我沒想到他寧愿摔倒也不肯松開手扶一扶,我被他拉扯著一起滾倒在地上。
我們就像是兩個野獸一樣扭打在一起,互相不肯讓步,但一時也奈何不了對方。
不過說到底,對于打架,我是很不擅長的。從小到大,我都是老師眼里的好孩子,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小孩兒。
因為我曾經一度以為,只要我乖乖的,我什麼都爭到第一,那我的父母就會停下自己的事情,分出那麼一抹余光到我的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