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看到這個我再熟悉不過的東西,我心底里五味雜陳。
雙手止不住地開始顫抖,我忽然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恍如隔世的含義。
那些我再熟悉不過的事物,那些我曾經不珍惜的東西,突然以這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現在我眼前。好像那些歲月,已經過去了很久了。
“結克蒙!”
我正愣神間,手中的學生卡卻被突然抽走。我追著看去,阿頌正欣喜地攥著那薄薄的卡片,面上的眼淚鼻涕還沒有干,可他臉上已經換成了歡天喜地的模樣。
“啊——結克蒙!”阿頌一邊說,一邊用衣袖擦著卡片上面的灰漬,那仔細的樣子,仿佛他手里拿著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或許,對于他來說,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溫聆玉已經離開了,他也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遺忘了前塵往事,遺忘了自己的父母親人。
甚至遺忘了他自己。
可唯獨還把溫聆玉的東西當作這個世界上最珍奇的寶貝,小心翼翼地護在懷里。
我看著他癡傻的模樣,非常同情他。
他還不知道小溫的名字。
他那樣喜歡著的姑娘,那樣愛慕著的姑娘,卻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溫聆玉。”我上前幾步,湊近了他,輕聲說。
阿頌見我靠近,先是下意識地把溫聆玉的學生卡藏在了身后,很戒備的模樣。見我沒有惡意后,才遲疑著把學生卡拿了出來。
我耐心地指著學生卡,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溫聆玉,溫聆玉……”
阿頌癡傻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松動,他低下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學生卡。
他緊緊地鎖著眉頭,厚實的唇也抿成一條線,很久之后才慢吞吞地說:“……玉?”
他居然能夠聽懂?
我登時歡喜起來,再接再厲地說:“對,對!阿玉,溫聆玉,她的名字。”
阿頌佝僂著背,低下頭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喃喃著:“玉,玉……”
如果能夠讓他知道溫聆玉的名字,是不是他們的故事也不會那麼遺憾,我也算是有功德一件?
正當我長舒了一口氣,壓在心底的石頭稍微不那麼沉重的時候,突然,一個陰冷的聲音在我們的身后沉沉地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我立刻回頭,卻見沈見青滿臉森寒地立在一棵大樹下面,眼神陰鷙地盯著我和我身邊的阿頌。
他的眼神,冷到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在看沒有生命的物件。
沈見青……生氣了?
我回頭看了眼阿頌,陡然發現從沈見青站立的位置看過來,我的頭剛好擋住了阿頌低垂下來的頭。或許被遮擋的視線總是容易給人胡亂遐想的空間。
我剛要解釋,阿頌卻猛地怪叫一聲,目光躲閃地看著沈見青,很恐懼害怕的樣子,然后轉頭拔腿就跑了起來。
他人高馬大腿又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影子。
徒留下我來面對沈見青突如其來的怒火。
我解釋說:“我就是幫他找東西,并沒有什麼。”
沈見青沉著臉不說話,那條橫在他臉上的傷疤更加艷紅。
正在我心里忐忑的時候,他終于啟唇說話了。
“誰準你自己跑出來?”
第49章 沉默對峙
“誰準許你自己跑出來的?”
沈見青見我不回答,又冷冷地重復了一遍。
那個“準許”讓我深深地皺起眉:“什麼準不準,我自己想出來的。”
沈見青半邊臉都隱沒在樹葉的陰影里,臉上昏暗不明,但我也知道他的神情是陰沉的。
我實在不理解,我只是自己想要出來走走,為什麼他會突然又翻臉。或許是這段時間我們相處得太過于平靜和諧,讓我忘掉了他從本質上來說,是個癲狂又善變的瘋子。
我實在厭惡這樣的關系,一切都掌控在他的節奏之下,他主掌著所有。他想要好好生活,我就得配合他維持平靜的假象。
而那所謂的平靜,也是一個一觸即破的脆弱泡沫,眨眼就只剩下破裂的肥皂星子。
沈見青上前幾步,目光如毒蛇吐露的信子一般:“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僅不告訴我,還單獨和那個傻子呆在一起!”
傻子?在沈見青的眼里,阿頌就是一個卑微的傻子。可是在我眼里,他有一顆最赤誠無瑕的心。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和一個根本沒有學會如何健康地表達愛的人,談什麼是愛。
我不否認沈見青對我的情意,他為我攀登懸崖峭壁,只為采折一株藥草,這些都讓我很感動。
但一切的前提是,這是一段健康平等的關系。感動是有限期的,沒有人可以靠著感動走一輩子。
我感到一陣窒息,胸口被無形的一雙大手捏住了,每一口氣息都艱難地進出。
“我是自由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見誰就見誰!”我直視著沈見青,把那些埋藏在內心不敢說的話全部吐露出來,“我的一舉一動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你明白嗎?沈見青,你憑什麼管我?”
沈見青立在我身前,他投下的影子把我覆蓋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