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青卻嫌惡地瞥了一眼,抄起來就扔向了別處。
真是……有點小孩子氣。
沈見青端端正正地跪下,拿出他準備好的祭品,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李遇澤,你過來。”沈見青忽然回頭,向我招招手。
我配合著上前幾步。
離得近了,他一把抄住我的手,強硬地不容拒絕地拉著我一起跪下來。
我心里微微有些抗拒,但卻拗不過他。
“阿媽,這是李遇澤。往常都是我自己來,這次我帶了人,你開心嗎?”沈見青的聲音是少見的柔和,帶著些小孩兒面對母親時才有的嬌氣,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沈見青。
“他是不是很好看?穿這身衣服也很好看?我知道你一定會像我一樣喜歡他的。”沈見青笑容很滿足,“還有,你對我說過的話,我全部都記著呢。同樣的錯,我不會去犯。”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會兒,我便在旁邊聽著。
“阿媽,明年再來看你。你叮囑我的事情,我都做得很好,不信你挑個起大風的日子,乘著風來看看。”說完,沈見青很虔誠地俯下身,在墓前磕了三個頭。磕完,他又起身用催促的眼神看著我。
在鹽城的習俗里,是不能給陌生的墳墓磕頭跪拜的。我雖然并不迷信,但也依然不愿意。說到底,我和沈見青并沒有什麼關系,憑什麼要我給他母親磕頭?這磕下去,就好像我從心底里承認我與他之間是真的有些什麼。
其實我應該順著他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忍了這麼久的我,現在又在矯情什麼。
沈見青看我腰背挺直,從鼻間嘆了口氣,突然貼到我耳邊,用氣音說:“別在我阿媽面前惹我生氣。
”
說完,他也不等我回話,伸手按住我的后脖頸,用力地往下一壓!
他的力氣不大卻也不容抗拒,我頓時順著他的力道前傾,額頭磕在了墳墓面前。
“你放開我!”
我掙扎起來,可身體剛支起來,卻再次身不由己地順著他的力氣磕了下去。
一連磕了三個,沈見青才心滿意足地松開手,扶我從地上站起來,還神態很親密地撫去我額頭上的塵埃。
我躲開他的手。
沈見青也不氣惱,臉上還帶著縱容以及無奈:“李遇澤,你別不理我。”
說得好像剛剛突然發瘋動手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們沉默著走出竹林,誰也沒有再說話。而竹林外,還矗立著兩道身影。
首領身形佝僂,而他身旁的皖螢亭亭玉立。
見了我們,首領開口說了些什麼。沈見青的臉色不太好看,視線在首領和皖螢身邊轉換了幾番,最好緩緩點頭。
他轉頭對我說:“我有些事,你在這里等我,不要走遠了。”
我沒有應他。沈見青懲罰似的悄悄在我腰上捏了一把,跟著首領去了。
可沒一會兒,皖螢卻獨自回來了。
她主動上前來扶住我:“你的腳,好了,嗎?”
我點點頭:“已經好了,謝謝你。”
皖螢笑了笑,突然說:“你穿,這身苗服,真好看,難怪沈見青,會喜歡你。我也忍,不住,會喜歡你的。”
苗人一向這麼熱情直白,我艱難地擠出一個笑意。皖螢卻接著說:“這是阿青姑姑,留給沈思源阿奈的衣服吧。”
“阿青?這是沈見青母親的名字?”
我想起在氏荻山里,他介紹自己名字時說的。
看見的見,阿青的青。
原來這個青是取自他母親的名字。
皖螢突然眼里流露出同情來,說:“你和,沈思源阿奈,真的很像。都像,籠中的鳥兒。”
我猛地轉頭看她。
籠中的鳥兒?沈思源?
一瞬間,我聯想到了很多事情。
或許是看出了我臉上的震驚,皖螢解釋說:“難道,他沒有,告訴你?沈思源阿奈,死得好,可憐。一輩子,都沒有,踏出,吊腳樓。”
那個沈思源,上一個闖入苗寨的人,那個在沈見青的故事里與他母親很相愛的人?一輩子沒有踏出過吊腳樓?
這是相愛?
我本來以為沒有什麼能讓我感到荒謬了,但皖螢短短幾句話,再次改變了我的想象。
就在這時,皖螢附在我耳邊,很低很低地說了一句話。
我登時睜大了眼睛。
可下一秒,一聲清冷又低沉的聲音響在身后。
“你們在做什麼?!”
我渾身的汗毛下意識炸開,做賊心虛般與皖螢拉開距離,惴惴不安地不敢回頭去看沈見青,怕他從我躲閃的眼神里發現剛剛我們交談的端倪。
沈見青大踏步上前,一把扯過我的胳膊,一手攬在我腰上,回頭警告似的看向皖螢。
皖螢眨了眨眼,漂亮的瞳孔里沒有絲毫心虛:“他,剛剛,摔倒了。我,扶一下。”
不得不說,皖螢撒謊起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
“是這樣?”沈見青低頭問我。
我盡量回視他的眼睛,很堅定地點頭:“是。”
我也做得不錯。
第39章 大風乍起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皖螢對我說的話,心跳都快飛起來。每一次無意間和沈見青對視,我都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皖螢附在我耳邊,很低很輕,但是很有蠱惑力地問我。
你想不想,離開這里?
我想不想離開?這個問題的答案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