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當時是怎麼回應他的了,或許點了頭,又或許沒有。
總之,這幾天過得很平靜,沈見青沒有再發瘋,也沒有說更過火的言論。
我竟有些知足。
第37章 華美苗服
日照青山,濃霧盡散,自我來氏荻苗寨之后,總覺得這里霧蒙蒙的,籠罩在一團看不清的迷障里,但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難得地穿透整座密林,把陰冷潮濕的吊腳樓都照射得溫暖起來。
不知道是我年輕,恢復力強還是蘆頎的藥確實很有效果,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總之我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雖說依然不能久站,但日常短距離的行走是沒有問題的。
前幾日蘆頎說已經可以拆掉夾板,但是被我拒絕了。
我坐在床邊,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踝骨。骨頭不再錯位,也沒有痛感,一切都好像恢復了正常。
正在這時,房門外傳來鐵鎖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推門而入的沈見青。
他今天看起來格外精神,手里還捧著一套墨色的苗服。
我下意識縮了縮腳,把已經好起來的右腳給藏起來。沈見青卻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很關切地問:“腳還痛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不看他,只回答:“還是有點痛的。”
“是嗎……”沈見青說著,走上前來,很自然地開始脫我的衣服。
那天被他從密林里帶回來后,我就一直是穿的簡單的罩衫。樣式普通,像襯衣一樣,棉麻的材質,很寬松。
我愣了兩秒,這才一把捂住領口,也按住了他的手。我穩住心神,說:“不是今天要拜祭你母親嗎?你這是做什麼?”
沈見青點點頭:“對啊,先換一身衣服。
”他說著,指向自己帶來的那黑色的苗服。
我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我,我可以自己來。”
沈見青呲開牙笑起來,眼里卻全是促狹的光:“你哪里我沒見過?況且你腳還沒好,行動不方便。這衣服繁雜得很,總得我幫著點。”
“我的腳……”我順嘴反駁,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沈見青眉眼一冷,又逼近一步,臉上的笑變得森冷而意味深長,狐疑地說道:“難道你騙我?李遇澤,你不會騙我吧?”
我深深呼吸兩口,回避了他的問題,皺著眉很認真地說:“我可以自己換,需要你的時候你再幫我。”
沈見青直視著我的眼睛,我回以堅持、不退步的眼神,他研判地審視了兩秒,然后退開,卻沒有出去回避的意思。
沒關系,反正就像他說的,再親密的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他要看就隨他去。我手掌里全是汗,在心里默念著,盡量忽視沈見青的存在。
但他灼熱的目光存在感實在太強,在我脫下衣服背對他的時候,我感覺后背都要被他用眼睛燒出兩個洞來。
原來這就是如芒刺背的感覺。
我趕緊抖開他帶來的苗服,胡亂地往身上套。可越是緊張,越是慌亂就越容易出錯。
不知怎麼的,那個看起來簡簡單單的苗服總是穿不好,我腦袋套進了口子里,可卻怎麼也套不出去,反倒是自己糾纏在衣服里。
我心里更急。
“呵呵。”
忽然,一聲很輕的笑就響在我身后!
靠攏的軀體即使沒有貼近,但燥熱的溫度還是破空而來。
我渾身一僵。
沈見青的手貼在我赤裸的脊背上,順著脊椎一路向上,探到了我的后脖頸。
他的手并不冷,相反還是干燥溫暖的,但我還是忍不住一個激靈,雞皮疙瘩順著他的手一路綻開。
我的頭籠在衣服里,呼吸有些不順暢,臉憋得通紅。
“我就說我來幫你吧,你卻不要。”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壓著什麼要東西。
沈見青的手探進衣服里,堅定地摸索著,像是一個引導者,使我在亂成一團的衣服里忽然眼前一亮,找到了出口。
我壓著領口穿好衣服,局促地咳嗽一聲。畢竟穿衣服把自己繞在里面,怎麼想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那個……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不急。”沈見青卻低頭凝視著我,準確地說,是低頭凝視著我身上的衣服,“你穿這件衣服真好看。”
屋子里沒有鏡子,但我只是低頭看看就能看出身上這件苗服的與眾不同。
它以黑色為底,華貴莊嚴。胸襟、兩袖以金線為主,彩線為輔,繡出了花朵、祥云與蝴蝶。那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飛,如活物一般。
“是不是很貴重。”我想到自己剛剛在衣服里一頓亂扯,登時后怕起來,作勢想要脫下來。這麼貴重的衣服被我弄壞了,我可怎麼賠他!
沈見青按住我的肩膀,說:“這身衣服,是我母親做給我父親的。”
我很驚訝地看向他:“那你……”
“很好看吧?我母親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做好,上面的刺繡都是她一針一針挑出來的。”沈見青說著,撫摸著胸襟上的紋路,神色莫名,“可惜剛做好沒多久,我父親都沒來得及穿,就去世了。”
這麼華美精致的苗服,是一個女子為了心上人一針一線趕制出來的,每一寸都凝聚著心血。
可惜,她還沒見著心上人穿上,那人便離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