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約莫十五六歲,聲音脆如風鈴,但喊話的內容我卻聽不懂。
應該是他們苗族的話語。
“是在喊你嗎?”我問沈見青。
沈見青的臉色沉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高處的姑娘。他的唇抿著,英氣的眉無意識地皺起來,發間蝶戀花形狀的銀飾反射著太陽的光線,在某些角度里看,那光線甚至是刺眼的。
沈見青不笑的時候,總是給我一種陰沉的感覺。
邱鹿見他臉色不對,低著聲音不確定地說:“她好像是你的朋友?”
“只是認識的人罷了。”沈見青眉眼一動,臉色轉為無奈。
說話間,那姑娘下到小山坡中央,猛地停住腳步,用研判和好奇的眼神看著我們。她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視線在我們中間反復橫掃,一副想要上前又不敢的模樣。
但最后,她鼓起勇氣,小步跑了過來。
女孩子之間應該會比較好說話,邱鹿擺出最善意的笑容,上前兩步,可還沒開口,那小姑娘就直接躲在了沈見青身后去。
“阿那……”
我聽到她很小聲地說了句苗語,我沒有聽懂。
沈見青轉頭對她說了些什麼,這小姑娘便不情不愿地從他身后走出來,用戒備而好奇的眼神睨著我們,然后轉身一溜煙又往吊腳樓群跑去。
第17章 初識苗民
“那個小姑娘怎麼了?”徐子戎指著她風風火火跑走的背影,視線轉到沈見青身上,“她看起來和你很熟悉。”
沈見青漫不經心地說:“我讓她去叫村里的大人出來,迎接。她不過是我認識,叫得出名字罷了,還不至于說,很熟悉。”
邱鹿聞言,眼睛亮了亮:“迎接——不至于吧!會不會太大陣仗了。
”
不被轟走我們就夠滿足了,哪里還敢奢求歡迎儀式?
我們順著小路往坡上走,一邊走一邊四顧。這里的一切對于我們來說都是新奇的,都是值得寫進我們的調訪記錄的。這里是群聚地,道路兩邊都是吊腳樓,這些吊腳樓與我在硐江苗寨見過的略有不同,外觀更加普通,但是實用性卻大大增強。我還看到有的二樓走廊上掛著一排排的臘肉。
此時,因為我們的到來,有的吊腳樓大門緊閉,有的則從門后露出幾個好奇的頭顱,或戒備或驚奇地看著我們。
我第一次知道了動物園里的猴子是什麼感覺。
他們的眼神一與我對視,就快速地縮回門背后去,好像我是什麼吃人的洪水猛獸。
沒一會兒,一個滿頭白發,穿著深灰色苗服的老人就出現在了坡上。他面容肅穆,神情莊嚴,光是遠遠一看就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因為上了年紀,他臉上的皮肉耷拉著,垂下深深的溝壑。
在老人身旁,還有個身著藍色苗服的妙齡少女。她攙扶著老人,目光卻遙遙地落在了我們身上。
準確地說,是落在了沈見青身上。
躲在吊腳樓里的眾人一見著老人,立刻就不躲了。他們有的推開門,有的像是看到主心骨一樣湊到老人身邊去,很快就聚集了烏泱泱一群人。
“怎麼來勢洶洶的。”溫聆玉拉住邱鹿的胳膊,怯怯地說。
邱鹿也拿不準,往徐子戎身后擠。
我說:“他們,確定歡迎我們嗎?”
沈見青笑了笑,眼上的紅痣活色生香:“你們放心。
既然是我的朋友,他們,不會為難你們。”
我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他信心十足地沖我眨眨眼。
姑且相信他。
很快,這些生苗就氣勢洶洶地走到了我們面前。
為首的老人瞇著眼睛,把我們幾個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他因為上了年紀,雙眼略微渾濁,但里面卻有著掩不住的精明。
看老人這個眾星捧月的駕駛和自帶威儀的氣質,我猜他應該是屬于族長或者村長,至少在這里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老人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璞蠻?”
完全聽不懂。
我們四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沈見青,沈見青神色不變,與那個老人交流起來。
我聽不懂苗語,只能觀察他們的神色。只見那老人銳利的眼神如刀一般在沈見青臉上逡巡,然后轉到我們身上,用研究和狐疑的神色覷著我們。
不知道沈見青又說了什麼,老人緊皺的眉頭一動,緩緩地舒展開。他嚴肅的神色松動,臉上垂墜的肉也松弛下來,顯露出一個老人應有的祥和姿態。
我們懸吊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
畢竟是我們貿然前來,如果他們真的不歡迎,更有甚者爆發了矛盾,他們人多勢眾,我們肯定會吃虧。
但現在看來,沈見青似乎與這個族長模樣的老人說通了。
老人上前一步,笑著說:“由踏沙!”
我們求助性地看向沈見青。
沈見青解釋道:“這是苗語里面‘歡迎’的意思。我就說他們會很歡迎的吧!”
我們恍然大悟,紛紛雙手合十,做出感謝的姿態。
“噗嗤——”
一聲脆如銀鈴的笑。
我不由自主看向聲音的主人,那個攙扶著老人的妙齡少女。離得近了我才發現,這姑娘容貌絕美,眼尾上挑,雙唇緋紅,漂亮得帶有三分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