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邱鹿和徐子戎也從車上下來了。他們應該是被我和溫聆玉的對話吵醒的,睡眼惺忪,一副神智還不清醒的模樣。
“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邱鹿一邊揉眼睛一邊湊上來。她睡了一晚,衣衫凌亂,我瞥了一眼就回過頭去,溫聆玉則立刻上前細心地給她整理好衣領。
“沒什麼,不是悄悄話。”
邱鹿抱了抱溫聆玉,膩著嗓子說:“哎呀!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溫聆玉沒吭聲,反倒是徐子戎撇嘴,說:“哪有你這樣問的,人家肯定不承認。”
他們兩個心態倒挺好,難怪能湊成一對,大早上就有閑心打趣別人。
“哎呀,某些人還是很會來事嘛!”邱鹿的眼睛看到了我手里的花,很明顯誤會了它的來源,沖著我和溫聆玉擠眉弄眼,“大早上還專門去摘花呢!”
溫聆玉臉頰漲紅,咬著嘴唇,說:“那不是……”
現在說什麼在他們耳朵里都是解釋,我索性也就直接把這朵花和之前在客棧時的遭遇告訴了他們,一次性說個清楚。
邱鹿聽完,抱緊了徐子戎的胳膊:“細思極恐……昨晚有人在我們車前?他,他一直跟著我們……”
徐子戎安慰道:“鹿鹿,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現在可不是給他們膩歪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到回去的路。我們在這片森林里呆得越久,越不安全。
“我們得趕緊離開。那個人藏在暗處,他或許現在對我們還沒有惡意,誰知道以后會不會有呢?”
三人贊同地點點頭,我們隨意地塞了一些干糧,便準備繼續上路。
我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只剩三分之一的油表,心情沉重。
如果耗到車輛沒油也走不出去……那我們很有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自救,我心里是沒有底的。只希望安普能夠發現我們四個人的失蹤,早點來找我們。
“可我們往哪里走呢?”溫聆玉的聲音里有藏不住的憂慮。
沒有人敢吭聲。
這個時候,誰一旦作出決定,之后若依然走不出去就得為這個錯誤決定背鍋。誰也不想被指責。
車廂內一片靜謐。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中,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就往前走,回頭路是出不去的。”
他們沒有回答,我自顧自啟動車輛,驅車繼續往前。
一路的風景根本沒有變過,我不知道這座森林究竟有多廣袤,而我們又在它的什麼位置上。只有這條小路還在不斷延伸,支撐陪伴著我們一起往前。
不知道又開了多久,我猛地轉過一個急彎,在道路的盡頭,我依稀看到了一個藏青色的人影!
人影!
我激動地高聲說:“你們快看看!那個是不是人?!”
他們三人聞言,紛紛按下車窗,探頭出去。
“是人!是人!”徐子戎同樣激動,一拳砸向空中,“該死的,我們終于遇見一個活人了!”
遇見人,也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問路,可以擺脫現在的困境!
長久的焦慮和恐懼已經麻痹了我的神經,看到一個人就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腳下踩住油門,我不想考慮什麼耗油量的問題,只想快點趕上前面那個人。
我們四個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黏在那個藏青色的人影上,迫切的心情讓我們產生了一種這條路太漫長,怎麼追都追不上的錯覺。
我們追上前方的人,徐子戎已經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子,大喊道:“前面的朋友!停一下!”
那個身影果然停住,然后轉過身。
或許是那人轉身的速度太快,帶著他扎起的小辮子飛揚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色的線。
我在看清他臉的那一剎,心狠狠地躍動了一下。
居然是他——那個誤入我照片的少年。那個在吊腳樓下,隔著重重人流向我粲然微笑的少年。
他背上背著一個竹簍,站在原地,沉默又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停下車、從車上下來。
邱鹿擺出最和善的時候微笑,說:“你好,請問你知道這是哪里嗎?我們要怎麼才能到硐江鎮啊?”
少年的視線從邱鹿臉上劃過,來到溫聆玉,再轉到徐子戎,最后停在我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他的正臉。他看起來年齡不大,也確實長得很漂亮,正臉比側臉還驚艷。眼睛細長,右眼眼皮上似乎有一粒紅痣,隨著他眨眼而若隱若現。半長的頭發在他身上并不違和,倒更添了幾分陰柔的氣息。
他說話時,五官生動起來,那種陰沉的氣質頓時消失不見:“對……對不起。我漢話說得不好。”
一開口,聲若鳳鳴,可語調頓挫比安普還奇怪,每一個音都落在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沒關系、沒關系!”徐子戎連連擺手,“你能告訴我們怎麼出去就行!”
他歪了歪頭,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意,對我說:“我見過你。”
這一句字正腔圓,很標準。
我沒想到他還記得,說:“我們很有緣分,你能告訴我們怎麼走出森林嗎?”
“緣分,呵呵呵……”少年玩味地低聲念了念,垂著眼皮時,那顆紅痣愈發嬌艷,“你們,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