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大半個身體都躲在門后面,探出半個腦袋。
發紅的眼角透露出幾分茫然和無措,隔著門,緊張的。
仿佛一只膽小怯懦的松鼠,被門外一個叫做楚憶歸的栗子陷阱吸引了注意力,不敢立刻就上前試探。
楚憶歸總是會聽到楊瀟雨說,萬秋很可愛。
楊瀟雨一直叫著萬秋寶貝,夸張的說被萬秋可愛到昏厥。
但是在楚憶歸看來,他的哥哥是值得尊敬、學習、依賴的強大的對象。
而現在……
楚憶歸好像依稀體會到了楊瀟雨的心情。
他覺得他的哥哥很可愛。
“哥哥,我帶了晚飯過來。”楚憶歸甚至推來了管家準備的餐車,“我可以進去嗎?”
在楚憶歸看來,恐怕今天萬秋不會想出臥室門了。
萬秋守在門口,顯然還是在遲疑。
“沒關系的,哥哥。”楚憶歸在誘哄著一般,沒有多余的話,依舊是平靜的聲線,穩定的,等待著。
萬秋從來都不會拒絕楚憶歸的。
萬秋順從了對方。
萬秋打開了門。
萬秋低著頭,瑟縮著,不斷的瞟向楚憶歸的身后。
楚憶歸將餐車推到了房間內,當著萬秋的面關上了身后的門,落了鎖。
在這個廣闊的臥室中,只剩下了他們。
沒有任何人等在門外,只有兩個人。
緊張的幾乎要蜷縮到角落里的小動物,察覺到了它是安全的。
“回家之后也沒換衣服嗎?”楚憶歸對著萬秋說,“換家居服吧,我幫哥哥擺一下晚餐。”
萬秋聽從了楚憶歸的話,找到了早就被白管家在他回來之前就放在床頭的家居服。
楚憶歸抬頭的時候,看到萬秋褪去了上衣,身體暴露在空氣中。
曾經萬秋因為長期在外奔跑而不均勻的膚色,已經不再那樣界限清晰。
遺傳了楊瀟雨的奶白的膚色在燈光下仿佛泛著瑩瑩光芒。
“哥哥疤痕淡了很多了。”楚憶歸離開了餐車,到了萬秋的身邊。
在萬秋換上衣服前,楚憶歸握住了萬秋的手腕,去看萬秋的手臂。
楚憶歸曾經也是如此細致的去觀察萬秋身上的傷口。
他清晰的記得每一處的疤痕,清晰的背下了萬秋告訴他的每一個疤痕的來歷。
而現在甚至這些疤痕都已經消失不見。
有部分剩下了紅痕,也有一部分只有皮膚上的些許不同。
“等到哥哥再長大一些,這些疤痕就會完全消失不見了吧。”
楚憶歸喃喃道,卻因為臥室內的過于寂靜,傳到了萬秋的耳中。
“我每天都會涂去疤痕的藥膏。”
萬秋一直在堅持,也會被楊瀟雨或者白管家監督。
現在萬秋甚至都不太記得,那些疤痕原本是什麼樣了。
“媽媽是希望哥哥不要再記住過去的傷口。”
萬秋點點頭。
“媽媽希望能看到被她養育的哥哥,能更好。”
萬秋低頭,點頭。
想到今天他對楊瀟雨做的事,有些低落。
楚憶歸伸手將一旁的家居服拿起來,幫助萬秋穿好,一顆一顆的扣上衣服的扣子。
萬秋的雙手拽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擺,依舊是忐忑不安。
楚憶歸垂眸,看著萬秋,說:“我讓哥哥專注于自己的情感,所以哥哥表達出來了,對嗎?”
萬秋點頭。
“我幫到哥哥了嗎?心里舒服點了嗎?”楚憶歸的聲音依舊很柔和。
將心底連萬秋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恐懼訴之于口之后,似乎確實舒適了不少。
“可我發瘋了,爸爸媽媽會不高興嗎?”萬秋當時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楚建樹和楊瀟雨的臉。
“媽媽讓我給哥哥帶個話。”
萬秋聽到楚憶歸的話,立刻豎起了耳朵,手指揪住自己衣服的力道更用力了。
“媽媽說,寶貝做的真好,以后也要這樣撒嬌才對。”
萬秋緩緩睜大了眼睛,大腦好不容易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后,立刻抬頭。
“爸爸說,很高興能看到你表達出自己的情緒,如果連你的情緒都照顧不到,那作為父母就一點成長都沒有了。”
萬秋不太理解楚建樹說的話。
而楚憶歸似乎看出了萬秋的茫然,解釋道:“爸爸是說,沒關系,哥哥做得很好,他們會包容哥哥的。”
然而萬秋更迷惘了:“為什麼?我明明做了不好的事。”
“哥哥知道,在看醫生的時候,要和醫生說哪里疼嗎?”楚憶歸問道。
萬秋點點頭。
“只有知道了癥狀,醫生才能對癥下藥。”楚憶歸的指尖抵住了萬秋的心臟處,“只有哥哥表達出你的情緒,爸爸媽媽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你。”
萬秋看著楚憶歸纖細修長的手指,茫然的問道:“即便是錯誤的情緒嗎?”
楚憶歸卻說道:“情緒沒有錯誤和正確之分,從情緒中誕生的行為,才是區分對錯的地方。”
萬秋覺得,楚憶歸的話很深奧。
但是依稀之間,好像明白楚憶歸在說什麼。
“我不明白。”萬秋只是說這句話。
“哥哥還記得,我說過話嗎?”楚憶歸笑著,一如既往的穩重又平和,“哥哥可以對我展露情緒,我會負責引導你的。”
萬秋眼巴巴的看著楚憶歸,他的弟弟一如既往的,如同床和被褥塑造的空間一樣,可靠又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