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年紀不大的時候,也是在渴望爭奪父愛和母愛的時候,對這個最小的弟弟是有著嫉妒的。
對這個可以隨意任性,因為年齡小尚且能為所欲為的弟弟,有著小小的報復心。
他是……
故意丟下萬秋一個人的。
只不過是想嚇嚇他罷了。
那天是楊瀟雨說好了,要陪他們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可楊瀟雨因為工作取消了行程,而楚章立刻就去和他的朋友玩了。
萬秋鬧著要出門,而帶著弟弟的楊則,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帶萬秋出門的。
他做錯了事。
他做了不能被原諒的事。
甚至在剛剛萬秋丟失的時候,他甚至還沒能立刻反應。
在萬秋遲遲無法找回來的時候,他還沒有萬秋丟失了的感覺。
甚至依稀覺得……
這個家有沒有萬秋都無所謂。
而這一切終于在楊瀟雨的崩潰之后發生了巨變。
在被指責和痛苦之時……
他曾經怨恨過萬秋。
這些狹窄的、自私的、幼稚的想法,如同撒下了一把雜草的種子,在他意識中不斷的生根發芽,無論他怎麼清除都根本無法將它們除去。
越是知道自己曾經是什麼樣的人,越是清晰的記得當時自己是什麼樣的想法,楊則就越是無法原諒自己。
雜草肆意旺盛成長,凌亂的糾結在一起,將他的愧疚心當做營養,飛速的蔓延著。
扭曲了他的情感。
萬秋越是好,越是純粹,越是澄澈,越是堅定著自己,就越是在指責著他曾經的罪責。
是因為他,才帶給了萬秋不該有的苦難。
他想要疼愛萬秋。
可卻不知道這份疼愛,會不會是想要懲罰過去自私又惡劣的自己,或者想要對自己的行為贖罪。
這份不純粹讓他厭惡著自己。
楊則懼怕萬秋。
卻竭盡全力的想要和萬秋有更好的關系。
在知道萬秋找不到行蹤的那一刻,一直壓抑著的,無法宣泄的情感,終究還是朝向了最不應該朝向的人。
楊則無法被萬秋的語言所安慰。
楊則甚至不覺得自己是有資格被安慰的。
突然,一個有著怪異笑臉的氫氣球出現在了楊則的視野中。
楊則看著那樣貌奇特丑陋的氣球,大腦的思維有短暫的停滯。
楊則抬起頭,看著在面前的萬秋。
萬秋的神色很迷惘,可他的擔憂、急躁、試探,全都直白的寫在臉上。
“二哥笑起來,像這個氣球。”萬秋將氣球推到了楊則的面前,“我很喜歡這個氣球。”
楊則木訥的神情,看著面前的萬秋。
“我……喜歡二哥笑。”
萬秋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他只能想到這個。
不管如何,就算笑起來很奇怪,萬秋也喜歡楊則這樣笑。
“對不起……”楊則動了動唇瓣,卻是無意識的咬緊了牙關,他低下了頭,不讓站在面前的萬秋看到他的表情,“對不起,萬秋,我……”
楊則甚至沒有將一切說出來的勇氣。
好像無論怎麼說,萬秋都沒有察覺到萬秋的情緒好轉。
“那……那我原諒你?”萬秋說著。
萬秋很努力的,想要了解楊則。
可他不知道怎麼了解。
現在的二哥看上去……
像是溢滿的水杯,已經無法再承受哪怕一滴水的張力。
楊則努力的抑制住了翻涌的情緒,說道:“萬秋,你知道我在為什麼道歉嗎?”
萬秋茫然搖頭。
“那你就原諒我了?”楊則問道。
萬秋一愣,想了想,說:“你道歉了,那就原諒你。”
“就這麼簡單嗎?”楊則問道。
“嗯……”萬秋沒有任何遲疑的應了。
楊則張了張嘴。
楊則握住了萬秋的手腕。
他脆弱的,好像一折就斷的弟弟。
卻比他要更有韌性。
“沒事。”楊則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放心,二哥很好。”
萬秋茫然的看著。
二哥笑起來,比之前更難看了。
只是這一次,萬秋感覺不到二哥在高興了。
萬秋不知道應該怎麼讓楊則變得高興。
他甚至連楊則為什麼不高興都不知道。
萬秋坐在了楊則的身邊,貼近在楊則身邊的時候,在微涼的房間中,感覺楊則的體溫很溫暖。
萬秋悄悄的,靠在了楊則的身上,沒有遭到楊則的拒絕。
萬秋貼在了楊則的身邊,汲取著楊則身上的溫度。
萬秋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能做什麼。
但是楚憶歸說,他其實什麼都不需要做。
萬秋視線有些迷蒙,在楊則的身邊,室內的一切似乎都顯得有些不那麼容易看清了。
大概是因為楊則不說話,也因為楊則的體溫太溫暖。
萬秋靠在楊則的身上,在昏昏沉沉之間被睡意侵襲。
楊則坐在沙發上,終于側過頭看向萬秋。
已經睡著了的孩子,比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已經健康了很多。
楊則記得楊瀟雨總是喜歡揉搓萬秋。
鬼使神差的,楊則將自己的手指放在了萬秋的臉頰上,捏了捏。
如同云朵一般的觸覺,溫暖的。
楊則也曾經想過,若是回到這里的萬秋,指責他,怨恨他,滿含著憤怒和恨意的時候,他應該怎麼辦。
可楊則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