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黑色的世界中抱著一個被鐵鏈死死的緊鎖住的密碼箱, 守護者一般, 不給任何人有觸碰這個箱子的機會,防備著一切靠近這個箱子的人。
燕華只是心理醫生, 不是神。
萬秋不肯說話,不愿抬頭,甚至不會再注視她的眼睛。
蜷縮著身體,燕華能看到的僅僅只是一個無聲拒絕的背影。
曾經會直接影響到萬秋的楊瀟雨的安撫、擁抱、誘哄,都不再起作用。
再一次失敗后,燕華將情況告訴了楚建樹。
楚建樹卻深深的嘆了口氣。
但是似乎除了拒絕和燕華交流之外,其他的看上去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萬秋會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吃飯,不哭不鬧,和以往一樣乖巧。
可燕華卻說, 這未必就是好事。
也有可能是情況惡化了。
楚建樹不得不再帶著萬秋去做了一次檢查, 萬秋很配合。
只是這一次依舊是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萬秋成為了一道死結, 誰都找不到解開的方法。
燕華給楚家提出了一個方案, 一個孩子是否健康成長, 和家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家庭的氛圍好,父母相愛,親子關系和諧等等因素都可以影響到萬秋的狀態。
既然無法從萬秋下手,那就讓整個家庭發生一些變化。
側面影響萬秋。
楚建樹接納燕華的建議,也在思考應該怎麼做。
沒想到事到如今,還要考慮怎麼和家人交流愛。
——
“寶貝,能不能和媽媽說說話,媽媽真的很害怕,寶貝能不能不要這樣啊?”
萬秋感覺到楊瀟雨冰涼的雙手觸碰著他的臉頰。
萬秋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楊瀟雨憔悴的面容。
媽媽比起曾經要蒼白了很多,像是被汲取了生氣一般。
她的眼角滿是通紅,她觸碰自己雙手的溫度讓萬秋很是心疼。
他并不想讓媽媽這樣。
想要安撫,想要告訴媽媽他沒事。
但是他不敢說話。
不敢做出任何動作。
那些咆哮在他心底的憤怒似乎隨時都會控制他的精神,沖出屏障,傷害到他人。
——虛偽,真是虛偽,以為說幾句話就能讓我那麼難過的過去就沒事了嗎?既然生下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啊,我有求著你們把我生下來嗎?不要臉!
——你們還找替代品,在我受苦受痛的時候,讓那個該死的替代品享受我的生活,就為了給你們自己心理安慰?!
萬秋咬住唇,垂下雙眸。
沒有給予楊瀟雨任何的反應。
萬秋的腦海混混沌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文字時不時的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影響他的想法,影響他的思維。
萬秋知道這段時間他的親人一直都在不高興。
萬秋也知道,這樣不高興的原因是因為他。
爸爸媽媽一定很生氣他拒絕了燕華醫生的指導吧。
燕華醫生肯定很失望吧。
那清晰的在夢中被想起來的記憶,讓萬秋本能的察覺到了惡意。
萬秋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那些如同黑色油污的戾氣幾乎從字里行間之內完全傾倒給他。
這是萬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接收到憤怒、憎恨和厭惡的情緒。
萬秋不知道那是什麼,明明覺得那應該是自己,卻過于陌生,讓他抗拒。
這些是會讓人不高興的事。
甚至是比不高興要更加嚴重的,名為失望、痛苦、憎惡的情緒。
萬秋努力的將這些惡意全部的封鎖起來,本能的將這些的充滿了黑色的東西禁錮在自己的內心中。
這些東西,就像一把一把鋒利的尖刀,一旦被釋放出來,它們必定會刺傷別人。
他無論如何都不希望這些東西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看到。
所以萬秋拒絕了燕華。
他畏懼著燕華發現不能被發現的一切。
那些惡毒的詛咒公平的分給了楚家每一個人,對楚憶歸尤其偏愛。
他的弟弟,他的朋友,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萬秋想要和那些記憶交流,卻行不通。
那并不是存在在自己身體里的靈魂,是發生過的事情,是他的記憶,他無法和記憶對話。
所以萬秋沉默著。
在自己還沒能將這些東西完全封鎖起來之前,萬秋始終沉默著。
即便身邊的人現在都很難過。
——
萬秋腳上的扭傷一周之后只剩下了淺淺的青紫色,受傷最嚴重的那段時間總是會有人在他的身邊給他做冰敷。
萬秋沒有拒絕,就像是個玩偶一樣,任由身邊的人對他做任何事。
萬秋會拿起手機玩手機游戲,也會去放映廳看動畫片。
但是萬秋的目光始終定格在除了親人之外的物品上。
萬秋睡覺的時候總是在做夢,可是醒過來之后,會看到在他身邊睡著的楊瀟雨早就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眼神中是萬秋這段時間看到的最多的,擔憂的神色。
這時候萬秋總是會將自己用棉被將自己埋起來,背對著楊瀟雨。
而楊瀟雨則會伸出手,拍拍他的身上,有規律的唱著搖籃曲,哄著萬秋重新入睡。
萬秋感受著溫暖,媽媽的聲音,媽媽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