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萬秋沒有給予反應,楚憶歸的笑聲逐漸消失,他的瞳色深邃,凝視著萬秋。
一只手觸碰了萬秋的臉頰,微微的力道托起了萬秋的下巴,萬秋凝視著面前的楚憶歸,依舊是那樣平靜的,卻對萬秋來說最真實的模樣。
“哥哥。”
楚憶歸叫了萬秋,卻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捏了捏萬秋的臉頰。
“你胖了些了。”
溫柔的、帶著微笑的聲音。
“變好看了。”
萬秋從楚憶歸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雖然僅僅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可萬秋卻覺得,這是他們這一次的對話中,真正在交談的一句話。
“哥哥最近應該過的很開心。”楚憶歸緩緩的說道,手指不自覺的停留在萬秋的眼角。
楚憶歸的神色很復雜,萬秋卻不知道到底復雜在哪里。
微妙的,楚憶歸像是掠奪了他的目光,只能看著他。
“哥哥。”楚憶歸的聲音,仿佛是在陽光下散發著香氣的水果,勾著最愛吃水果的萬秋順著他的聲音走進楚憶歸的范圍,“這段時間,哥哥沒有再受到懲罰了。”
突然之間,萬秋反應過來,很長時間內他都沒有想起來的事情。
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被打了。
明明在這段時間,萬秋還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不高興’,可是再也沒有經歷過萬秋記憶中的,‘不高興’等于‘要挨打’這件事了。
“現在不是都在變好嗎?”楚憶歸放下了手,淺笑著,“以前他們從來不聽哥哥的話不是嗎?”
萬秋想到了寧巧珍和寧海,也同樣想到了楊瀟雨和楚建樹。
他做了很多曾經不能做的事情,可好像還得到了夸獎。
都是因為楚憶歸的建議。
“哥哥,不要太焦躁,不用著急,和以前一樣,一點點,慢慢的。”楚憶歸看到了萬秋的焦躁,也看到了萬秋的迷惘和膽怯。
楚憶歸并非神明,也不是萬秋肚子里的蛔蟲,他只能盡可能的讓萬秋安定。
楚憶歸不是沒有注意到從昨天開始到現在,萬秋一直有意無意盯著自己的眼神。
他在這里等待著,卻等不到萬秋說出他的遲疑。
“哥哥記得今天在餐桌上,我說的什麼嗎?”緩慢的,楚憶歸重復著他在餐桌上說過的話,“哥哥需要我,我就在你附近。”
萬秋一直在心中的焦躁成的一團的紛亂黃沙,似乎被從天而降的雨水洗濯后重新安穩的回到了地面,讓他焦躁不安的進入口鼻的夾雜著黃沙的空氣,逐漸變得清新。
“不用著急,哥哥,我隨時都聽你說。”
楚憶歸的聲音,就如同那淅淅瀝瀝的雨水敲響出的白噪音,安定了萬秋的心情。
而一旦平靜下來,那些一直跳躍在萬秋神經線上的聲音,都逐漸的沉寂了下來。
那種強烈的,如果什麼都說不出來就是失敗的恐懼感,因此消散了。
消散的不安,讓萬秋能夠平靜的說出一些,他想不明白,卻想要說的話了。
“我們是朋友。”萬秋貧瘠的語言,無法表達出他想說的話,可并沒有那樣焦急到渾身都在被刺痛的感覺了。
“嗯,我們是朋友。”楚憶歸不僅回答了萬秋,還要比萬秋更為堅定的說道,“我們不僅是朋友,也是兄弟。”
萬秋低下頭,遲疑著,移開了眼神,聲音微弱到,仿佛只有風才聽得到。
“不一樣。”
楚憶歸安靜的等待著萬秋將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補充完畢。
而萬秋掙扎著,想要表達出他想要說的話。
“大哥和……趙哥哥也是朋友,不一樣……”
沒頭沒尾的兩句話,萬秋還在奮力思考應該如何將這一句話拼湊的更加完整,可楚憶歸卻已經聽明白了。
不需要萬秋更多的解釋,楚憶歸給了萬秋回答:“每一對朋友之間都是不一樣的。”
萬秋努力思索著詞匯的心思,逐漸回歸,定格在了楚憶歸的臉上。
“我和哥哥是朋友,是獨一無二的,無法和任何人對比。”楚憶歸勾住了萬秋的手指,萬秋低頭看著他們手指相勾的地方,這是一個拉鉤的動作。
萬秋記得。
這是朋友和朋友之間,做約定的動作。
是關系好的象征。
突然之間,在萬秋的腦海中似乎浮現起了很多不同的朋友的模樣。
不僅僅是只有楚章和趙星華的,還有寧海和他的朋友,有寧巧珍和她的朋友,也有班級中的同學,所有人各自有各自的朋友。
不是每一對朋友都是一樣,大家都不一樣。
為什麼會覺得楚章和趙星華好呢?
因為……
萬秋緩緩抬眸,凝視著楚憶歸:“為什麼你不高興呢?”
這是萬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表達自己的疑問和茫然。
沒有任何卡頓,這是蔓延在萬秋心中一直都無法釋懷的事,他清晰的告訴了楚憶歸。
楚憶歸看著萬秋。
不是焦躁、不是復雜,澄澈又透明的雙眸中,在框下他的時候,如同一層一層的扒開自己的所有的防備,只留下了最底層的自己。
“為什麼要這麼問呢?”楚憶歸的聲線,似乎比起平時要更低,卻好像低的不是聲音,而是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