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穿小了的別人家的孩子送給他的衣服,重新被利用成為了他的睡衣。
“我買了一些藥。”楚憶歸的手撩了一下一旁的塑料袋,發出沙沙的聲響,“我想給你上藥,可以嗎?”
萬秋愣了愣,有些茫然。
“你傷得有點重,如果你不愿意讓我看,我可以帶你去看醫生。”楚憶歸的語氣很隨性,不強硬,甚至是溫和的。
可楚憶歸越是這樣平淡的提起他的傷,就越是在提醒萬秋,被發現了。
——你要是讓別人知道我打你,你以后就別上學了。
——敢給我找麻煩,你以后門都別想出。
“我沒有受傷。”萬秋握住自己的衣角,向下拉扯,企圖自欺欺人的掙扎。
楚憶歸凝視著萬秋,仿佛看到了已經豎起全身柔軟尖刺的幼年刺猬,努力的想要防御卻毫無作用。
楚憶歸的神色緩和,問道:“萬秋,你知道朋友之間肯定會有一個或者很多個小秘密嗎?”
“恩?”突然被轉移了話題,萬秋重新看向楚憶歸,去觀察楚憶歸的表情。
楚憶歸在微笑,這個笑容或許不是高興,卻很平靜,如同柔軟的微風在刺猬的身邊輕撫,告訴它,你是安全的。
“這件事,就當做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吧。”
秘密?
這個隱秘的,帶著幾分禁忌感的詞匯,觸動了萬秋。
“不會有不該知道的人知道,這是秘密。”楚憶歸的語調緩慢,一字一句的,給了萬秋充分的接受時間。
楚憶歸手指對著萬秋,伸出了小拇指,微微彎曲:“好嗎?”
第19章
纖細的小手指勾上了楚憶歸的手,兩個同齡的少年,一大一小的手勾在一起,卻有著獨特鮮明的對比。
而這一次,萬秋勾著楚憶歸的手指是溫暖的。
萬秋根本沒有注意到,楚憶歸在話術上對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技巧。
毫無保留的,全然的相信了他的朋友的話。
萬秋脫了衣服,骨瘦如柴的身體這一次更為清晰的暴露在了楚憶歸的目光之下。
在那瘦弱的身體上,仿佛每一個曾經存在的傷口都能深可見骨,在成長期的很容易恢復的年紀中,這些傷痕卻如此鮮明。
萬秋的身上有不少處的青紫,程度不一,可以看的出來不是同一時間留下的。
藥盒被打開的聲音響起,楚憶歸才開始幫他上藥。
也不知道是什麼藥,一開始涼颼颼的,隨著楚憶歸的將藥油揉開后,傷口處反而泛起了一絲溫暖的感覺,藥香逐漸覆蓋了兩人。
“這里是怎麼弄的?”楚憶歸的手在萬秋的腹部最嚴重的淤青上,問道。
然而萬秋卻沒有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回答。
“我會保密的,不會有任何危害你的事情發生。”楚憶歸說的仿佛漫不經心,只是在聊天,沒有特別在意的模樣。
“是爸爸踢的,我晚上收拾房間的時候,踢倒了啤酒瓶子,吵醒了爸爸。”萬秋似乎對分享秘密這件事信任,且有些隱秘的熱衷,得到了楚憶歸的保證后,不再有心里芥蒂。
楚憶歸的手點了點萬秋的腿部,這里有明顯是同一時段造成的淤青:“這里呢?”
“這里也是那天爸爸踢的。”
楚憶歸點點頭,手指放在了萬秋的肩膀上,這里有很明顯的曾經受過一次重傷的痕跡,上面還有粗劣的手法的縫合線,以及一道猙獰的傷口:“這里呢?”
“奶奶發瘋的時候,把我推到雞籠子里,旁邊有個鐵絲尖,劃破了,讓村里的醫生幫忙縫的。”萬秋說道。
“傷得很重嗎?”從程度上來看,幾乎可以預料到當時混亂的場景。
萬秋乖巧點頭:“恩,那段時間一直在發燒,躺在床上不能動,奶奶一直給我喝藥。”
“這里呢?”楚憶歸則是問了萬秋的大腿上很怪異的印子,看上去像是牙印,不規則的橢圓形,雖然恢復可留下了和周圍皮膚不一樣的印記。
“是被狗咬的,爸爸偷狗想吃狗肉,狗繩子斷了,爸爸跑了,我沒跑掉。”
楚憶歸的手一頓,不再抬頭,裝作認真處理傷口的模樣,又指著萬秋的腰間:“這里呢?”
“我不記得了。”萬秋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沒有想到這里還有傷。
萬秋的身上有各種各樣被留下來的傷痕,每一個都沒有經過很好的治療,每一個傷口的背后都承載著某些東西。
“你后背的疤痕比前面的多。”楚憶歸緩緩的說。
萬秋回想了一下:“被打的時候,一直打肚子和胸,會更疼,我就蜷著。”
楚憶歸神色復雜:“是經驗嗎?”
萬秋歪了歪腦袋,他只是本能的這麼做。
楚憶歸將淤青全部上藥,在萬秋手腕上重新包扎了新的繃帶,拿起手機,視線停留在明亮的手機光亮中,開口對萬秋問道:“疼嗎?”
“不疼。”萬秋說的是腹部和腿部的淤青,然后又重新說道,“不太疼。”
楚憶歸的語氣很平靜,說:“你恨你的奶奶,父母嗎?”
這應該是一個肯定的答案。
楚憶歸想聽到的也是一個肯定的答案。
楚憶歸從手機中緩緩抬起雙眼,在他的眼底醞釀著在隱秘滋生的暗色。
然而萬秋明亮澄澈的目光中,尋不到任何負面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