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很早就有人告訴他,是郁衍,但在沒有得到郁衍本人肯定前,他一直不愿意相信。
李時一時茫然了,他自認為當初和郁衍在一起的時候,兩人感情雖算不上火熱,但也算是真心愛過的,他很多時候是能感受到郁衍克制的愛意的。
那郁衍沒有想過他會因為這通電話,從此呆在牢里再也出不來嗎?
誰都可以打這個電話,只有郁衍不可以。
“為什麼?”李時問,他的聲音很輕,表情難得褪去了張揚,露出一絲困惑。
為什麼呢?這個問題比起問郁衍,他更像是問自己。
“沒有為什麼,你就當是我為了擺脫你吧。”郁衍回答。
“擺脫?”李時突然笑了,他像是聽到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笑的幾乎停不下來。
半響李時才停了下來,他雙目赤紅地的看著郁衍,聲音里充斥的強烈恨意:“郁衍,我有時候真的很想掐死你。”
他的威脅仿佛小貓撓癢,毫無威脅。郁衍并不將這種口舌上的威懾放在眼里,依舊風度依舊地坐在椅子上,連根眼睫毛都沒有顫抖。
打破他平靜的,是一道特殊的鈴聲。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李時明顯察覺到郁衍的神色一變,而后干脆利落地接通了電話。
“您好。”、“知道了。”、“嗯,我這就趕過來。”
郁衍對電話那頭說著這些話,面色愈發凝重,連在一旁的李時也能感受到從他周身逐漸散發出來的寒意。
掛斷電話那一刻,郁衍立即起身,拿起外套拔步往外走,未曾分給李時半個眼神。
李時應對他的突然離開已經驗十足,霎時間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用了十足的力氣,郁衍一時竟掙脫不開。
“放開。”郁衍低頭看向手腕,聲音隱含怒意。
李時扯了下嘴角,片刻后又恢復到以往那副懶散無賴的樣子:“話還沒說完呢,你這是要去哪兒?”
“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放手。”
郁衍一點情面也不留,使勁兒想要抽手,卻發現李時的力氣大得出奇。
“你不說——”李時眼里隱隱出現一絲瘋狂,“今天就別想走。”
郁衍忽然反身,用另一只手卡住了李時的咽喉,他的嗓音低沉可怕,像是憤怒到極點,正在喧囂權威的雄獅:“療養院打電話來說外公情況不好,要是因為你導致我沒能及時趕到,我這輩子也不會放過你的。”
李時一僵,緩緩松開了握著郁衍的手。
郁衍當即也松開對李時的牽制,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郁衍還是低估了李時的死皮賴臉,他來到停車場,打開車門的那一刻,才發現原來李時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此時居然已經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李時發現他的眼神,完全沒有尷尬,態度理所應當:“怎麼,你的外公也是我的外公,我去看看不行?”
病人要緊,郁衍懶得再與李時費口舌,二話沒說坐進了車里。
很快車輛發動,全速開往療養院。
“病人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我們療養院現在能做的也只是維持病人的生命。而且……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王主任把郁衍叫到了走廊,溫聲和他說著最壞的情況。
郁衍將外套折疊掛于臂彎之中,聞言,他筆挺的脊背依舊,但掩藏在外套之下的手微不可查地顫抖了兩下。
“如果……”郁衍開口,發現自己聲音有些沙啞,他默然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如果想要外公再多留一段時間……”
王主任心里嘆息一聲,當醫生這麼久,也算見慣了生死,但王主任依舊為眼前著年輕人心酸,他開口道:“我建議是轉到國外,那里費用會昂貴許多,但也能受到更周全的治療。”
“知道了。”郁衍垂下了眼簾,讓人看不清情緒。
把王主任送走,郁衍回到病房,看見外公正抓著李時的手和他說話。
老人的聲音嘶啞渾濁,還免不了絮絮叨叨:“李時……讓我看看,好孩子。瘦了瘦了。最近在、在學校有沒有好好讀書啊?”
李時面上帶笑,耐心回答:“有,下次考試成績出來了,我拿卷子給您看。”
“嗯、嗯,那就好。”外公點點頭,“萬、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讀書、才有前途。你就不要再浪費時間照顧我這個老頭子了,好好讀書才是正途。”
“嗯,都聽您的。”
“小衍來了。”外公忽然偏了偏頭,看向門口的郁衍,對他招手,“來、快過來。”
郁衍愣了愣,步伐沉重地上前。
這是外公第一次在沒有提醒的情況下認出他。
郁衍的手被外公捉住了,老人拉著郁衍的手,顫顫巍巍地和另一只握住的李時的手放在了一起。
“大、大人們都不在了。”外公說話非常費勁,像是一個破舊的風箱,“你們少年情誼,以后也要、要互相幫助。人、人都是關系的產物,要珍惜每一段、關系。”
李時眼眶一熱,仍舊扮笑臉逗老人開心,似玩笑似認真地承諾:“您放心,我和他的關系一輩子都不會斷。”
說完,李時看向郁衍,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郁衍躲開了李時的目光,俯下腰,在外公耳邊低聲說:“您累了,今天說太多話了,快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