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章說,“對了,還有一個情況,就是落白街工人們的籍貫和來歷。落白街的工人以麓城和業城人居多,都是熟人互相介紹來的,老鄉們結伴過來打工,來了之后難免容易抱團。抱團本身不是什麼壞事,在異地工作,老鄉在一起互相照應,誰要是遇到什麼困難,人多力量大也就解決了。但是凡事都有兩面性,抱團有好的一面就肯定有壞的一面,比如容易排外。”老章實話實說,“麓城的工人跟麓城的玩,業城的工人跟業城的玩,兩堆人各說各的方言,你聽不懂我說的話,我也聽不懂你說的話。張紅旗是麓城人,那個嫌疑人黃斐是業城的,一個麓城的和一個業城的分到一個宿舍去了,起沖突也難免。”
“我們現在懷疑黃斐不是真正的兇手。”林子川說,“我們懷疑案發當天晚上張紅旗獨自去大力水庫見了什麼人。”
柳征英聽到這里說:“為什麼在水庫那種地方見面,會不會是大力水庫的某個工作人員?”
林子川搖了搖頭,“我們走訪排查過大力水庫的員工,沒有找到可疑人員。”
周巖說:“大力水庫附近那麼荒涼,連個燈都沒有,正常人晚上根本不會到那里去吧。”
老章卻說:“唉,小周,這你可說錯了,大力水庫附近連個路燈都沒有是真的,但晚上沒人去那里是假的,一些人喜歡晚上去那談心……那什麼別想歪,不是小情侶的那種談心,大老爺們也會有心事要講,在廠里和在宿舍里不太方便,大力水庫就是個隱蔽的談心勝地。
”
“還有這茬事?”周巖覺得這一現象很有趣。
“有。工人們背井離鄉,有時候也會思鄉情切,又或者心中苦悶,約上個人去大力水庫附近,點支煙,吐吐苦水,吐完了,明天繼續干活。不過那兒黑,女工友晚上是不會到那里去的,不安全,只有男工友會選擇這樣的談心地點。”老章說。
“如果那里是個男工友之間的談心勝地的話,肯定不是張紅旗的專屬地盤,咱們問問看還有哪個工友有這種晚上談心的習慣,說不定能找到目擊者呢。”柳征英躍躍欲試。
老章笑呵呵地說:“征英說得沒錯,我正好認識一位工人朋友,叫付司,他就有這個習慣,晚上空閑的時候約上兄弟去那邊抽煙聊天,夏天的夜晚涼風習習,是最舒服的。咱們找他問問看吧。”
林子川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上班時間,便奇道:“現在嗎?這個時間點,他們不在上工嗎?”
老章說:“付司準備離開落白街,去其他地方找生計去了,這兩天就要走。聽說他走得很急,工作都不想交接就想走,他老板一時找不到替他的人,好說歹說把他留到現在,也留不住了,這兩天他在收拾東西,活也不怎麼干了。”
老章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個便利店里,他看到一個人,瞇了瞇眼,說道:“說曹操曹操到,我看到付司了。”
老章走向便利店,熟稔地跟一個正在買東西的年輕人打招呼,年輕人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黑著一張臉,老章跟他打招呼,他力不從心地敷衍了幾句。
老章瞥到他買的東西,是兩個裝行李的蛇皮袋,知道這是收拾東西用的,他馬上就要走了。
老章跟個老朋友一樣請付司在便利店外的小桌子坐下,請他喝汽水,熟絡地寒暄道:“準備走了吧?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真是的。”
“謝謝章警官一直以來的照顧。”付司干巴巴地說,明顯心不在焉。
“走這麼著急,找到新工作了嗎?”老章關心道。
付司搖了搖頭。
“嚯,裸辭啊?這太沒有保障了,怎麼不先找到新工作再辭了這邊的?”老章問。
“我著急走。”付司皺起了眉頭,“而且工廠老板哪有這麼好說話,還給你空檔讓你去找新工作?”
“為什麼突然著急走啊?”老章繼續笑瞇瞇地問,他能跟這一片的工人打成一片,工人們愿意信任他。
兩人正聊著天,林子川、周巖和柳征英走過來了,雖然老章跟落白街的工人打成一片,但這三個人一看就是外面的人,不是這條街上的。付司看到三人后臉色一變,雖然三人都換了便衣,沒穿警服,但付司一猜就猜到他們是刑警。
付司咬著牙,低著頭想拿著剛買的東西離開。林子川眼疾手快攔在他面前,付司突然驚恐地大叫:“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種反應的人一定知道些什麼。林子川想。
付司很緊張,老章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他,說:“坐下,坐下,小付,沒事的,臉色不要這麼難看,我們聊一聊。”
第281章 終篇 上(十二)
在老章的安撫下, 付司終于說出了半個月前的故事。
“這一個月是印染廠最忙的時候,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離職潮。”付司緩緩道來,“要走的人心早就走了, 不再有心思晚上去水庫談心;工廠缺人手,我們這些沒走的人頂著, 天天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有時間約著去水庫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