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問的眸色好像比一般人的要深一些,這雙黑漆漆的眸子仿佛有一種能把人吸進去的魔力。尹問微微垂眸,身上那股藝術家特有的憂郁氣質使他顯得很脆弱。
“可是,當初我的老師,也是這麼看了我一眼,就認定我適合做他的學生啊……”尹問幽幽地說。
“你的老師?”林子川連忙回憶他所知道的有關于尹問的資料,“你的本科好像是在國內最頂尖的美術學院L城美術學院讀的,你說的老師是?”
“不是學校里的老師。”尹問卻說,“是一位在社會上認識的老師,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他的傾囊相授。可我卻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來路,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他只用假名,而且用了不止一個假名。我們就叫他,黑影老師吧。”
“黑影老師?”林子川感到相當不可思議,他覺得自己仿佛在聽一個故事。
尹問點了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開始了他的敘述:“這位黑影老師,他才是碎尸案真正的兇手。可我該從哪里開始講起他呢……”
第26章 魔鬼的畫(七)
林子川從尹問口中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
“我在美院讀書的時候,一直都是優等生,老師們都認定,我以后一定會在藝術上大有作為。我畢業之后,進入藝術界,剛開始確實一帆風順,直到我遇到第一次事業瓶頸期。第一次事業瓶頸期的時候,我甚至一幅畫都畫不出來,我開始自我懷疑,沒了自信,我的脾氣變得非常差,時而暴力陰翳,時而憂郁低沉。我躲在屋子里,把自己藏在家里不敢出門。
后來有一位與我關系不錯的師兄辦畫展,給我發了邀請,師兄的情分我不得不顧及,這才收拾了自己,踏出家門,去看畫展。師兄跟我打了招呼后,就去照顧其他人了,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那看畫。然后,黑影老師注意到了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打了招呼。”
“’你看起來很孤獨。’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當時狀態很差,只想躲著人,可他卻無視我的拒絕,一直跟我找話題聊天。那個時候我的情緒不穩定,他一直這樣,我忍不住對他罵了一句臟話。沒想到他被我罵了之后,卻露出欣慰的笑容,說:‘沒錯,就是這樣,你就應該像這樣釋放自己。知道為什麼你最近一幅畫都畫不出來嗎?就是因為你干什麼都太壓抑自己了,連畫畫都是壓抑的。繪畫是用畫筆對自我的表達,你連自我表達都不會,又怎麼能畫好畫呢?’我醍醐灌頂,便誠心向他請教。他對我說:‘你叫尹問對吧,我看過你的畫,你是絕無僅有的天才,你的畫比這畫展上你師兄的畫好太多了,你能成為大師。但需要有人點撥。’于是我虛心請他指點,他便說要我做他的學生。”
“就這樣我得到了一位良師。他教我不要悶頭畫畫,要多接觸接觸其他領域,我在他的指導下接觸了攝影、文學、天文、地理等許多領域,我在這些領域上居然都小有所成,在擴大自己的知識面后我也突破了我繪畫上的瓶頸。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的成就越來越高,名氣越來越大。
可在那之后,黑影老師就消失不見了,我再也找不到他。直到我遇到第二次事業瓶頸。”
“我的第二次事業瓶頸就在最近,從年初開始,我開始質疑我的人生意義。我覺得,就畫畫而言,我不可能超越前人。將色彩用到極致的是梵高;將光影用到極致的是莫奈;將馬畫到極致的是徐悲鴻;將蝦畫到極致的是齊白石。可是,這世上只需要一個梵高、一個莫奈、一個徐悲鴻、一個齊白石,多了的就不需要了。而我生在他們之后,我到底有什麼價值呢?我每天都很痛苦,年初那次在A大辦畫展時,我的狀態已經很差了。”
“不過在那次畫展上我遇到了黎蔭,他孤零零地在畫展上看畫,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第一次事業瓶頸期的我。我想我與他有緣,我應該幫他一把,于是我效仿當年黑影老師幫助我一樣,幫助了他。我給他錢盤下畫室,每周會挑一天去畫室指導他畫畫。我發現這個孩子心情總是不好,我問他怎麼了,他向我哭訴,他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可那個女孩不喜歡他,他只能每天默默地關注那個女孩。我一聽,生氣極了,罵他說:‘默默關注的男人最可笑,熱火的愛最后只能變成自我感動。那是愛情啊孩子,愛情是藝術之源、藝術之火,你連自己的愛情都把握不了,又怎麼可能把握得了自己的藝術?’我罵完他之后,又與他同病相憐起來,他在受愛情的苦,我在受事業瓶頸的苦,我們都是一樣的。”
“突然,一陣笑聲從畫室門口傳來,我轉頭一看,卻見多年未見的黑影老師倚著門框。
黑影老師穿著黑色燕尾服,他總是這樣,把自己打扮得跟紳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