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保人員站在人群呼喊聲最高的位置,這群人又訥訥地閉了嘴。
“搞什麼嗎,看的不高興噓聲都不可以嗎。”
“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說句爛怎麼了。”
“就是。”
安保人員嚴肅地制止他們,又厲聲勸誡。
一排高大男人的制服上印著JL字樣,惹得這群人不情不愿地停下抱怨的聲音。
就在這般無休止地拉扯時,粉絲坐席里一個舉著白霖頭像扇子的姑娘悄悄打開了微博,想照下舞臺上尤眠的作品好好嘲諷一番,連文案她都想好了。
女生點開相機,趕在離開的安保人員沒注意時立刻將鏡頭懟向正中舞臺。
要趕緊拍……
可就在女生觀察完安保人員的動向,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鏡頭時她那即將要按下拍照鍵的手指卻忽然猛地抖了一瞬。
從后排看不太清的作品細節在高清攝像頭的拍攝里竟變得清清楚楚。
只見拉近距離的高清鏡頭里出現了一座層層交疊的手臂雕塑。
血管與脈絡在刻刀的描畫下愈發清晰可見,這磅礴結實的肌肉量感帶給人的震撼是撲面而來,毫無緩沖時間的。
交疊在一起的肌肉輪廓分有右臂和左臂,它們的線條有著猙獰的劇烈美感,似乎在狠狠拖拉著什麼東西,用力到青筋都暴起。
這一瞬間的感動和無聲的震蕩是活生生擺在面前的,讓人下意識且輕易地便陷入怔愣。
這是跟只憑白霖大粉口中強調的‘監控視頻是假的’‘白霖入學考作品絕美’‘國外教授都在夸的獨展’帶來的感觸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震懾又凌厲的人體手臂的美感讓女生遲遲按不下拍攝鍵,她只恍惚間覺得身旁其他粉絲的呼喊聲也都莫名放緩了不少。
原來一雙手,居然也能有這樣的力量感和美感。
更何況此刻在尤眠刻刀下的不只是一雙手,他以這樣精湛的水準雕刻了數雙層疊橫放著的殘臂。
這些殘臂單單從大臂到小臂的肌肉走向就能看出分別屬于男女老少不同人群。
它們的指尖都在狠狠發力地攥著撲倒在身下的褲腿。
女生眨眨眼,強烈的觸動讓她無法再舉著手中橫幅和扇子喊出剛才的那一聲聲噓叫。
她的喉嚨被無形的手捏緊,干澀發啞到說不出話。
“這里不允許拍照,請把手機收起來。”
忽然一位安保人員過來嚴肅提醒,她立刻慌忙地回過神,連連應聲將手機關機。
幾秒后,她將剛剛還緊握在手中的白霖小扇猛地塞進了包里,拉上了拉鏈。
喝倒彩聲逐漸平息,像是中場休息一般。
隨著舞臺上的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現場觀眾們的聲音也愈發熱烈了起來。
賴志寬的一整套秀臺服裝設計已經完成了大半,五彩繽紛的蝴蝶和蠶蛹被他適當地縫合在衣服肩頸或者腰帶和裙擺上。
配合著夢幻的粉紫色彩,他的一整套衣服都十分地貼合破繭成蝶這個主題。
方雪楠這邊也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她將一分為二的畫布畫成了天堂與地獄兩個場景,而在這安詳和恐怖的兩方空間內,一條火紅的鳳凰從畫布中橫亙穿梭于兩方世界里,果然是涅槃的鳳凰。
評委席中時不時響起陣陣贊同聲。
“完成度很高,精細度也挺好,算是合格的主題作品。”
“蝶和鳳凰,就是從創新度上差了點……”
“希爾曼院長怎麼看?”
隨著話題被引到希爾曼身上,只見這位灰眸男人從開賽半場時就再沒將注意力放到左右兩側舞臺身上,一心盯著正中央的雕塑組。
希爾曼用德語淡淡道:“還要最終才能知分曉。”
評委們哪里看不出希爾曼對雕塑組的作品厚望很大,但厚望再怎麼大,時間快到了,而這個作品看起來還依舊只是個半成品。
“精細度再高也要完成才行啊。”
周圍嘆氣聲響起。
千黎聽著這些不看好的談論憤憤地一擰眉,自言自語道:“小眠一定能雕完,不準事前先喪氣。”
坐在千黎身旁的裴懷霽已經沉默地盯著臺上許久,一句話都不再多說。
裴懷霽的漆黑眉眼銳利地一抬,繃緊的下頜透露出他此刻緊張又克制的心情。
男人的脊背繃直,搭在膝蓋上的雙手也早已經攥得緊緊的。
裴懷霽的眼睛里只剩下臺上專注于身前雕塑,手下飛快刮著塑刀的尤眠。
男生的額頭上沁滿了細汗,黑色衛衣的胸.前臟了一團,過長時間的雕刻讓他的手腕在發抖,脖頸繃直到都有了些僵硬。
不準停下。
不準在這里停下。
尤眠抖著指尖發狠地捏住手中小刀,一筆接一筆用力地刮開鐵塑。
十幾雙手臂紋理在他手下新生。
尤眠毫無停歇地繼續向上登上高架,他開始雕最后的殘缺腿部動作。
飄揚的褲腿和掩蓋在衣物下的肌肉被石膏打過底,而覆蓋在上方的鐵塑則是給這種紋理增加了無盡的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