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相對而立時身后忽然響起另外一個男聲。
“聊完了嗎?”
寒風中晏庭軒就眼鏡摘下來握在手中,他從眼前模糊的輪廓中找到尤眠,努力直視著他,笑著問:“接下來能給我十分鐘嗎?”
云冠清回頭狠狠看了晏庭軒一眼,方才波瀾的情緒已經被他很好的收了起來。
云冠清低著頭離開,晏庭軒和尤眠走到了一處避風亭,呼嘯的風在這里一下子停了下來,周身暖和了不少。
晏庭軒擦了擦鏡片重新戴在鼻梁上。
“最后一期了。”晏庭軒說。
尤眠沉默地聽著這例行問好般的感嘆,沒回答。
“小眠。”
晏庭軒斯文笑笑,妥帖精致的男人此刻沒有任何狼狽,他瀟灑、風.流、意氣,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從前。
“我們之間能說的好像都說完了。”晏庭軒自嘲般開口:“設想大多無意義,我不再去想如果,也不想再去想過去。”
尤眠微一蹙眉,忽然就聽晏庭軒說:“我永遠都對你懷有愧疚的愛。”
“交到了我這樣的朋友……”晏庭軒笑了笑,鼻尖微紅,“對你來說是一場災難吧?”
尤眠沉默地看向外面的風。
三秒后,男生嗯了一聲,“是場噩夢。”
晏庭軒抿唇卑微地一壓眉,喉結顫抖地想說什麼,但話很多,他都說不出來。
原來十分鐘也是他想得太理所當然了,他現在和尤眠根本沒有十分鐘的話可以聊。
除了沉默,就只剩下沉默。
最后晏庭軒只是說:“星辰杯加油。”
不等尤眠回應,夜色里霍衍之忽然莽撞地闖進這方小亭子,打斷了晏庭軒和尤眠沉默的對話。
晏庭軒和尤眠同時抬頭望了過去。
只見霍衍之搓著手,臉頰被凍得發紅。
男人將粗糲眉一擰,平靜下暗藏著波瀾,笑問:“一起聊會兒?”
尤眠抬眸望向霍衍之,看著男人走過來坐在了他的左邊。
三人并肩坐在小小亭中,外面寒風呼嘯,這里沉默到令人尷尬。
他們靜謐地坐在這里,月光慘白地照在肩膀和臉側。
霍衍之長腿一伸,抿唇一笑,眼底濃墨的黑化不開,但語氣盡量放得柔和,說:“好像回到大二那一陣了。”
“那時候我們三個就總這樣坐在籃球場旁邊的長椅上,晏庭軒進去打球,我和尤眠就坐在旁邊看水。”
晏庭軒沒說話。
霍衍之自顧自般望著遠處眨眨眼,繼續說:“A大湖邊我們也經常三個人一起這樣坐,尤眠你畫畫,我和晏庭軒就在旁邊陪著。”
“還有圖書館、操場、食堂……”
“中午人多,我下課比你們早,搶位置搶得最后都熟練了。”
霍衍之說著說著聲音變小,最后停頓了一瞬,像是鏈條中間生銹咔噠斷了一塊。
尤眠已經起身離開了。
中間空了一個位置的小亭里霍衍之的聲音依然響著。
“又一次我們三個一起去電影院,結果到了電影院才發現票子是下周的,一問才知道尤眠熬夜雕作品,半夜還沒睡醒就隨便選了一個哈哈哈。”
霍衍之笑著問:“晏庭軒你還記得嗎?”
晏庭軒隔著一個空位嗯了一聲,“記得,他睡不好的時候總是會把數字看差。”
“還有那次期末考……”
大顆大顆的淚砸在亭里。
霍衍之的心情早在上午沒抽到尤眠時便跌入谷底,緊接著就是一整天的忐忑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尤眠回來,對方和裴懷霽默契親昵的舉動摧毀了他最后一絲理智。
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悲傷幾乎要將霍衍之擊垮得徹底。
可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挽回,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再去挽留。
神經繃裂時,霍衍之忽的起身猛地朝著遠處大喊:“尤眠!!”
深夜的冰面上雪風飄璇,視線中尤眠裹著白色外套向遠處走去,男生沒回頭,腳步也沒停,步伐堅定,毫不動搖。
晏庭軒坐在原位也將目光投向尤眠的背影。
有時候一個背影比任何拒絕的話語都來的干脆。
霍衍之終于認清了事實,頹喪地坐回位置。
“節目結束之后就再也都見不到了吧。”霍衍之啞著聲音自言自語。
對此晏庭軒只說:“尤眠不是籠子里的雀。”
霍衍之搭在膝蓋上的手臂在顫抖。
畫上句號了嗎?晏庭軒心想應該算是畫上了吧。
他們的后悔、愧疚、糾纏,都不過是對尤眠的阻礙。
斬斷了和他們這群人的糾葛后,尤眠的未來一片光明。
——
冰面上的雪風從側面猛烈吹來,尤眠快步向前走著,忽然,他在走近竹屋時看見了一束收緊的光。
仿佛令天地都為之旋轉的烈風中,尤眠順著這道光準確地看見了站在光里的裴懷霽。
男人身形悍利,裹著風雪向他走來,緊接著便用厚厚的外套裹住了他。
“去了好久。”裴懷霽沉聲說。
一瞬間,無可比擬的安心感涌現在尤眠心底。
同時就在尤眠怔愣之際,他忽然被裴懷霽輕扯著陷入溫暖的一個擁抱。
剛才被晏庭軒幾人挑起的波瀾情緒在這個緊緊的擁抱里逐漸平息下來。
踏在虛空中的失重感消失,那些剪不斷的恩怨終于被切割開,糾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