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霽的身高太高了,因此他需要遷就地輕俯身,距離相機位置也最近。
那雙銳利的漆黑眸子即使不是面對面,帶來的壓迫感也依舊強勁。
輪廓大開大合的立體深邃五官在冬日霧氣下格外俊美,他的薄唇輕抿著,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尤眠不自覺地盯著這張圖看了很久,等再一回過神來卻發現屏幕里出現了圖片保存成功幾個字。
尤眠:“……”
他眨了眨眼,趕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順便又有些慌亂地繼續向下翻了翻評論,似乎就是想把剛才那張圖翻上去。
但評論下方這張圖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幾乎每一層回復里都帶著這張合照。
【這里有裴總單人截圖![圖片]】
尤眠將杯口抵在唇邊,正在單手操作的右手猛地一頓,隨即很不經意似的地點開——
長按保存。
過了幾秒,安靜地亮著落地暖燈的客廳里出現了一聲輕輕的笑。
尤眠關掉手機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他在干什麼啊。
幾分鐘過后,尤眠重新打開電腦,登陸華江市公安官網,等待自己的補辦戶口結果。
如果換作是半個月前,尤眠一定不會去主動查詢自己戶口相關的問題,他只要知道自己現在確實跟尤家沒有任何關系就可以了。
但現在,尤眠的心中有了一絲期待。
來電聲音和電腦屏幕上的消息框紅點一起出現。
尤眠一邊接聽一邊點開官方回復。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裴懷霽的沉沉的聲音,“尤眠,查到了。”
“二十年前安心福利院的那一批孩子的戶口,都掛在一個叫苗麗的資助人名下。
”
伴隨著裴懷霽話音落下,尤眠也看清楚了自己補辦出來的戶口頁面。
戶主——苗麗。
尤眠握著手機的手猛地一緊,眸色有了一瞬間的空白,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
這個苗麗會不會知道當年尤家收養他時的情況。
她又會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輾轉來到安心福利院的,或許她認識自己的父母也說不定。
這一切又一切的疑問都在此刻有了一個可追索,可捏緊的線頭。
尤眠抬起手臂遮擋住雙眼,嘴角是個上揚的笑弧度。
“我也看到了。”尤眠啞聲說。
裴懷霽的聲音消失了幾秒,似乎是在給尤眠一個平復的時間。
不過很快,裴懷霽又重新開口:“二十年前的安心只是一家私人所有的孤兒院,當時他們沒辦法給這四五個孩子上戶口,于是這位愛心資助人士就出現了,苗麗主動提出可以將這群孩子的戶口掛在她的名下。”
裴懷霽一字一句地解釋道:“那時候的登記不像現在這麼嚴格。”
其他那些沒被領養的孩子到了成年就自己把戶口遷出去了,所以現在苗麗的名下就只有尤眠一個人。
尤眠起身整理好情緒,跟上裴懷霽的聲音開口道:“所以她很可能是尤家當年收養我的見證人。”
裴懷霽說:“對。”
“據我所知她現在依舊會在每周二去到安心福利院,她的資助款也一直以每月間隔發到福利院。”
聽起來就是個很和藹且有善心的老年人。
“如果你想見她,我們可以明天就過去。”
尤眠聽著耳邊電話里傳來的裴懷霽的聲音,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而是選擇攥緊了眼前這一根線頭。
“好。”
——
華江市已徹底入冬,一排排獨棟小別墅的前院子里都鋪滿了幾層厚厚的積雪,眾多修剪漂亮的矮樹和花圃的枝丫上也掛著霜,寒氣逼人。
自從下了一場大雪,今天天氣難得晴朗,苗麗便裹著厚重的棉服走出屋子拿起掃帚清理積雪。
沙沙的清掃聲在這個安靜的早晨格外引人注意。
苗麗一邊彎腰將裝滿了雪的塑料桶提起,一邊繼續向前開拓。
忽然,從遠方駛來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了苗麗的前院柵欄門口。
銀白頭發的老年人撐著掃帚疑惑地抬眼望去,她并不認識這個連號車牌。
尤眠跟裴懷霽先后走下車,在看見清理庭院的苗麗后尤眠猛地頓住腳步。
苗麗放下掃帚提聲問:“你好,找誰?”
尤眠跟在裴懷霽身后緩慢地走近,“我們找苗麗女士。”
苗麗警惕地掃了眼眼前這兩個人根本不認識的男人,尤其是裴懷霽。
對方人高馬大的,看起來能一把把自己提得兩腳離地。
苗麗一個人獨居,從來都擅長預防危險情況。
所以當尤眠遞出自己的戶口簿時,她沒第一時間上去拿,反而仔仔細細地問了好一通,直到尤眠說出安心福利院五個字,苗麗的警戒心便忽的放下了。
“你是當年福利院的小孩?”苗麗的眼神不太好,她用力地瞇起眼睛去看尤眠。
事情過去快滿二十年,即使苗麗有再好的記憶力,到了她這個年紀也忘得差不多了。
尤眠點點頭,柔和笑著應答:“是,我當年在安心福利院,后來被人領養。
”
苗麗這才靠近柵欄方向拿過尤眠遞來的戶口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