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西亞是個很細心的人,在看見0409后放慢了語調用德語給希爾曼提醒了一句。
“就是您剛才很注意的那個選手。”瑪西亞說。
柴濤不知道瑪西亞跟希爾曼的談話究竟在嘰里呱啦些什麼,但他早已提起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勢必要將尤眠的作品淘汰出去。
“剛才有好幾個都是因為偏題才會被淘汰出局的。”柴濤掛著客氣的笑容看了希爾曼一眼,“我認為我們在比賽主題不能偏題這個問題上是達成了共識的,是嗎?希爾曼院長。”
希爾曼聽著瑪西亞的翻譯淡淡地點了點頭,回復了一句話。
瑪西亞說:“主題賽不偏題是最基礎的事情,請柴先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這些了,趕緊看作品比較好。”
星辰杯的評委席里也有其他看不慣柴濤作風的人,因此當看見柴濤即便不樂意還要忌憚希爾曼的態度時,其他人便也稍微硬氣了起來,不再過分講究和氣。
希爾曼沖著賽方的工作人員一抬手,示意掀開遮擋雕塑作品的白布。
與此同時,眼前巨大的屏幕上也出現了這座雕塑作品的各種角度拍攝照片。
瞬間,白熾燈下眾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什麼似的。
只見眼前是一座用硬質石膏雕刻出的輕紗,輕盈的紗布飄舞在空中,一部分折疊出柔軟無比的線條與軀體,一部分展現出冷硬的銳角,一部分則是過渡的平緩鈍感圓形。
明明眼前是一座石膏像,但其雕刻技術卻讓冷硬灰調的石膏變成了世界上最柔軟的紗布,它的折痕繁復華麗,一面溫軟,一面堅硬。
石膏質地的‘輕紗’飄揚在空中,整體像一個女性軀體,有強壯的一面,也有柔美的一面,作品將這些矛盾又相斥的特性融合到極致,幾乎一眼就能讓人驚嘆。
就當所有人都屏息時柴濤忽的開口嘖嘖搖頭道:“這選手怎麼回事?居然連肖像雕塑都能偏題,這作品哪里能看得出是母愛?”
評委們的目光聚集在眼前這座雕塑上,反對的聲音依次響起。
“我不同意。”
“只要學過藝術的人就不可能說從這座作品里看不出母愛,它的軀體它的柔軟,更不用提夾雜著無畏力量感的銳角弧度……難道不就是母愛的體現嗎?”
“這位選手用紗布比喻母愛的柔軟,卻又刻意選用了硬質地的石膏,打磨得非常漂亮。”
柴濤被此刻這忽然不受控制的場景惹惱了,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投機取巧而已!”
眾人立即反駁。
眼看情況越吵越激烈時,希爾曼忽然將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動到了面前的巨型屏幕上。
雅格·希爾曼沉聲道:“請放大這些褶皺部分。”
站在電腦后的工作人員立刻照做。
下一秒,一張高清放大的雕塑細節圖片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里。
參賽選手多為高校生和畢業不久的獨立藝術家,因此他們在評審環節雖然會看雕塑細節,但不會像希爾曼現在這樣放大到這種地步去看。
因為在這樣的高清鏡頭下,沒有一個學生的作品可以完全避開任何挑刺。
但此時此刻,一張放大到極致的高清照被擺了出來。
只見剛剛還被柴濤嚴厲批評的偏題雕塑被放大了褶皺部分,密密麻麻的紗布皺褶里,是神態各異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圣母像。
希爾曼不等其他人回神,立刻又道:“將這些褶皺全部一一放大。”
工作人員立刻照做。
原來這一座紗布的每一處褶皺,每一個轉角與弧度里都畫滿了栩栩如生的圣母像。
她們的姿勢與表情都不一樣,有的溫柔淺笑,有的哀傷垂眸,有的嚴肅冷硬,有的喜極而泣,有的擁吻著懷中的嬰兒……
這些精湛到無與倫比的雕刻技藝讓柴濤愣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雅格·希爾曼那張嚴肅板正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今日的第一次笑容。
不多時,眾人只聽見他用并不那麼標準的中文說了一句。
“如果這都算偏題的話,我對星辰杯會極其失望。”
希爾曼的鷹眼一抬,目光銳利到有些苛刻。
但即使這副作品被他用極其苛刻的目光掃視,也找不出任何一絲瑕疵。
“他將是雕塑組的小組第一。”希爾曼一拍定板地說。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柴濤狠狠皺眉道:“我不這麼認為。”
希爾曼冷然的側頭看了他一眼, 用德語說了什麼,只聽見瑪西亞翻譯道:“柴先生,我并不需要接受你的質疑。”
評審間里的氣氛瞬間凝滯了幾分, 柴濤的臉色也在希爾曼毫不留情的直白話語里愈發陰沉。
柴濤臉拉得死長,一邊卻還笑著說:“希爾曼院長的中文時好時壞哈。”
明明剛才還說的挺流利, 怎麼一到要跟自己對話時就偏偏又要換成德語。
柴濤深感被落了面子, 平和的表情險些難以維持。
周圍坐著如此多的同行高知分子,柴濤最多只能在暗地里做手腳,并不可能那麼蠢得給人扔下把柄, 因此他掛著笑容又抬手翻了翻雕塑組第一位選手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