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尤眠發現自己竟然又回來了,回到這個讓他無比厭惡的地方。
男生垂著眉眼沉默地坐在書房中,卷曲的黑發夾雜著幾分栗棕色落在白皙額頭,翹鼻薄唇,是極引人注目的出挑長相。
畢竟是養了十幾年的孩子,看著尤眠驚魂未定的表情尤際遠以為是條件過于苛刻,便難得開口解釋了一句:“尤家的東西本來就是小霖的,現在他也回來了,把你名下的所有股權都還給小霖是……”
不等尤際遠說完,一直好似游離著的尤眠忽然抬眸望了過來,直視著書桌后的蒼老男人,冷聲道:“是理所應當的。”
尤際遠訝異地看向尤眠,話說一半被搶了也沒惱,倒像是覺得有些意外。
書房里沉默幾秒,尤際遠收斂表情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綜藝和參賽的事情,你都好好想想。”尤際遠咳嗽幾聲,繼續說:“不要太善妒,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東西搶也搶不來。”
尤眠坐在椅子上聞言心中情緒復雜萬分,到底為什麼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搶走什麼。
前一世,尤眠在其他人或明或暗的指責下對白霖抱有歉意,步步退,步步讓。
直到尤際遠提出讓尤眠代替白霖作假參加美術比賽,尤眠才意識到這一切到底有多麼荒謬。
但要說壓死尤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書中提到的尤家收養他的真相。
原來從始至終,他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選擇,就連叫了十多年的父母都將他視作一顆棋子。
一顆保護白霖不受外界傷害的棋子。
難怪他從小被綁架無數回,多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尤際遠和白佩蘭用贖金救回他時眼底的慶幸到底是在想尤眠平安歸來,還是在想幸虧不是白霖被綁架。
尤眠輕閉雙眼緩緩呼出一口氣,或許是激動,也或許是驚詫訝異,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重生一世,他不想再去糾結于這些事情了。
“我答應你的條件。”尤眠睜眼抬眸站起身,直直望著尤際遠,眼底卻再也沒有對父親的孺慕和渴望認可。
尤際遠被尤眠的目光刺到,不知道為什麼臉部肌肉一顫,眼皮也跟著一跳。
嘴邊原本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尤際遠怔愣幾秒后只道:“這才像話。”
尤眠說完后刻意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上一世的尤際遠被他駁斥后怒極摔門而去的情況并沒發生,所以連帶著幾分鐘后的大火也沒出現。
擺在書房玻璃柜上的銅色時針正一分一秒地走過,選擇導致結果,尤眠心底的最后一絲忐忑也徹底消失了。
“我可以答應你說的所有條件。”尤眠抬步走到書桌前冷靜道,他不再稱呼尤際遠為父親。
姿勢使然,坐在書桌后的尤際遠甚至需要抬頭才能直視尤眠的雙眼。
此刻的尤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尤際遠心中疑惑,但如果真要較真,卻也挑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樣了。
尤際遠瞇起眼睛,等待著尤眠的下文。
尤眠抬手將尤際遠面前的合同翻開,不等尤際遠反應,男生立刻從筆筒里抽出一根鋼筆在股權轉讓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毫不猶豫。
“我會離開這里,離開尤家。”
咔噠一聲輕響,鎏金筆蓋被蓋回鋼筆頭上,尤際遠聽到這聲響后不禁心也跟著一跳。
“你這是什麼意思?”尤際遠擰眉質問。
尤眠將合同文件夾合上,接著很柔和的一笑,沒有絲毫的攻擊性卻足夠讓尤際遠愣住。
“意思是,我知道你們一開始就在領養手續上做了手腳。”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尤眠很淺的彎了彎眼睛,說:“再見,尤先生。”
尤際遠瞪大雙眼想拍桌,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下只能抖著手臂握著那份股份轉讓合同一動不動,表情是還沒回過神的過度驚訝和惱怒。
“你……!站住!”尤際遠扯著嗓子喊。
尤眠幾步走到書房門口,等拉開門后他轉身輕聲道:“從來不是我欠白霖一個道歉,而是他欠我一聲謝謝。”
書房里尤際遠的聲音很大,很快就引來了汪茂管家。
鷹鉤鼻的中年男子踏著小步子飛快地趕來,見到尤眠后汪茂的表情極度冷漠,像是在看一個尤家里多余出來的零件。
對方煩悶的表情太過明顯,以至于以往尤眠總會避讓著不想和這位管家有過多的接觸。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尤眠絲毫沒有停留,徑直走下樓梯。
身后的尤際遠在沖著汪茂喊,“攔住他!翻了天了!”
汪茂聞言收回原本要往書房走的步子,轉身就追上尤眠。
尤眠走下一樓,看見了正坐在餐廳里吃飯的白霖和晏庭軒。
氣氛一片靜謐,看來樓上的爭執聲并沒傳到這里。
穿著高定白襯衫的瘦弱男人坐在柔軟高凳上握著刀叉優雅地切牛排,旁邊還坐著一位身著精致妥帖黑西裝的俊美貴公子。
聽到腳步聲后白霖抬頭望了過來,身側陪著他吃飯的晏庭軒也聞聲轉頭,隨即目光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