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早餐太過豐盛了,軟糯金黃的南瓜小米粥,自家包的包子,還有好幾樣清爽的小菜,鹿祈從房間出來時,鹿芳舒正好圍著圍裙,端著個小砂鍋,看到他立刻就問:“怎麼不多睡會兒?”
鹿祈接過砂鍋,“睡不著了,媽,我爸的腿怎麼回事兒?嚴重嗎?吃過飯我陪他去醫院吧。”
“不嚴重,沒事。”鹿芳舒眼眶又紅了,母子倆坐下,她掩飾著給鹿祈夾菜,小聲問:“你這四年,讀書順利嗎?”
“嗯,挺好的,同學都很和氣,我的老師也很負責。”鹿祈說:“明年我準備考研。”
鹿芳舒問:“今年畢業怎麼不考?”
鹿祈遲疑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媽,我中間做了一場小手術。”
筷子“啪嗒”一聲掉了,鹿芳舒還是控制不住的落淚,“你怎麼不和家里說……”
話到這里,她又問不下去。
“沒事的,已休養好了。”鹿祈抽了兩張紙巾,伸長手臂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媽,以后我可以經常回來看你嗎?”
鹿芳舒偏過頭,哽咽著嗯了一聲。
……
在家里住了兩天,陪著父親去了一次醫院,林春和的腿已經快好了,拆掉石膏,還要靜養。
去醫院的第二天下午,鹿芳舒要出門,讓鹿祈和她出去一趟,她和朋友約在了一家粵菜館,這個阿姨鹿祈是認識的,小時候媽媽工作忙,他也經常被放在阿姨家里,是個很溫柔的人,鹿芳舒沒有親姐妹,鹿祈本來也是想去看望一下這位阿姨的。
但出發前不知道怎麼了,一向疼愛妻子的林春和與鹿芳舒大吵一架,鹿祈當時在洗澡,只隱隱聽見兩人爭論的動靜,卻沒聽見具體吵了什麼,最后林春和似乎一如往常的妥協了。
他欲言又止的盯著鹿祈,最后說:“小祈啊,晚上還是要回來吃飯的,爸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水晶肘子,鍋里燉著呢,晚上回來吃正好。”
林春和不知道,他兒子早就不是那個剛剛成年的高中生了,這些年鹿祈一個人生活在外,也不是沒遇到過刁難和敵意,他算不上是精于人情世故,但也學會了看臉色,見林春和這樣,那根漸漸放松的心弦又緊繃起來。
去的路上,鹿祈問鹿芳舒:“媽,你有事瞞著我嗎?”
鹿芳舒眼神閃爍:“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媽。”鹿祈軟軟的叫她,“今天只是去見蘇阿姨嗎?”
鹿芳舒沉默著。
鹿祈很平靜、很客氣的說:“師傅,路邊停一下,謝謝。”
司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起步價十塊啊……”
鹿祈掃碼付費,開門下車。
“鹿祈!”鹿芳舒從出租車里跟下來,一把抓住鹿祈的手臂,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藕節似的白嫩小胖胳膊變成了如今修長的樣子,她一只手已經抓不住了,只能兩只手一起圈著,她低聲哀求:“小祈,你聽媽媽的話,今天我們就是去見見蘇阿姨的侄女,你試著和女孩子接觸接觸,你沒接觸過女孩子怎麼就知道自己不喜歡呢?”
“我接觸過。”鹿祈攙扶著媽媽,力道很溫柔,說得話卻很堅定,“媽,你忘了嗎?我有很多玩的好的女同學,我不缺女性朋友。”
“你既然能和女孩子相處,為什麼不能試著在一起?”鹿芳舒滿臉都是眼淚,她看起來傷心到有些絕望,“小祈啊……從小到大,你一直是媽媽的驕傲,你這麼好,你這麼好,媽媽做噩夢都會夢到有不認識的人圍著你指指點點,媽媽好害怕啊……”
路邊的人遠遠看過來,鹿芳舒還在哭,她沒意識到她正在讓自己的噩夢變成真的。
鹿祈感到一陣窒息,他從胸包里抽出紙巾,耐心的給鹿芳舒擦臉。
“媽,你沒發現嗎?”他輕聲問:“一直以來對我指指點點的只有你,媽,噩夢里圍著我的人,都長著你的臉嗎?”
鹿芳舒的哭聲哽在咽喉里。
“芳舒!小祈?”有人快步走過來,高跟鞋噠噠的敲在地上,她從鹿祈手里接過鹿芳舒,詫異的問:“你們娘倆這是怎麼了?”
竟然是約好的蘇阿姨,在路邊就碰到了。
鹿祈把人交給她,低聲說:“麻煩您稍后把我媽送回家吧,我還有點事。”
他抬頭才發現,蘇阿姨身后站著一個女孩子。
嬌小甜美的長相,空氣劉海鵝蛋臉,眼睛在看到鹿祈的一瞬間亮起來,特別可愛。
多美好啊。
……
客廳里肉香正濃,鹿祈推門進來時,林春和正拎著鍋鏟站在廚房,見他進來神色復雜,又詫異又有一絲了然。
鹿祈沒說話,走進臥室關上門,默默收拾衣服。
他想起小時候去游樂園,媽媽給他買了只花朵氣球,母子兩個牽著手在摩天輪下合影;想起救助的第一只小貓在媽媽和他一起努力下漸漸康復,小貓后來生病死掉時媽媽和他一起哭的很慘;想起高中時,媽媽每天寫給他的便簽,提醒他每天天氣和建議穿的衣服……
如果沒有愛,他就不會割舍不下。
可他又希望媽媽能再愛他一點,足以跨過世俗的偏見。
他把存著生活費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又想起那張花朵氣球照片,應該在床底下的箱柜里,他用一個鐵盒子裝著。